心脏疾病,但再也没有绝望过。

一想到劳拉这种人,卡尔就惊羡不已。自从读研究生以来,他就没有和她交谈过,这些年来她的生活怎么样?不知她爱上了什么人?他很早就认识到了这种爱是什么,不是什么。他对这种爱无比珍视。

十九世纪初叶,数学家们开始探索不同于欧几里得几何的几何学。这些新几何学得出了似乎荒谬的结果,但在逻辑上却没有矛盾。后来证明,非欧几何是与欧几里得几何学一致的相关学问,只要欧几里得几何学在逻辑上没有矛盾,非欧几何也就没有矛盾。

但要证明欧几里得几何学的一致性,这可难倒了数学家们。到了十九世纪末叶,所取得的成就至多证明:只要算术在逻辑上没有矛盾,那么,欧几里得几何学就没有矛盾。

4a

开始的时候,雷内只觉得这是个有点恼人的小麻烦。当时她走下大厅,敲敲彼得·法布里希办公室敞开的门。“彼得,有空吗?”

法布里希将座椅从办公桌往后推开。“当然有空,雷内,什么事?”

雷内走进去,心里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以前她从来没有向系里任何人请教过问题,都是别人向她请教。没有关系。“我想请你帮个忙。几周前我曾告诉你我正在研究的体系,还记得吗?”

他点了点头,“你想用这个体系来改写公理系统。”

“正确。是这样的,几天前我开始得出十分可笑的结论,到现在我的体系也自相矛盾起来。请你看一看,好吗?”

法布里希的表情在意料之中。“你想——当然可以,我很高兴——”

“太好了。问题就出在头几页的例子里,其余的供你参考。”说着她递给他薄薄的一扎手稿,“我觉得如果让我给你从头到尾讲一遍的话,你可能会受我的引导,只能得出和我相同的结论。”

“也许你说得对。”法布里希瞧了瞧头几页,“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看完。”

“不着急。如果有机会的话,只是看一看我的假设是否有模糊之处,诸如此类的问题。我还会继续研究的,到时候会告诉你我是否想出了新东西。好吗?”

法布里希微笑道:“你准会今天下午就来,告诉我你已经发现了问题。”

“恐怕不会,这个问题需要我之外的另一副眼光。”

他摊开双手。“我试试吧。”

“谢谢。”法布里希不大可能充分理解她的体系,但她只需要某个人来检查公式的细节问题就行了。

4b

卡尔是在一位同事举行的一次聚会上与雷内相识的。他被她那张脸吸引住了。那是一张异常平庸的脸,大多数时间不苟言笑,但在那次聚会期间他看见她微笑了两次,皱了两次眉。看她笑时觉得她不会皱眉,看她皱眉时又觉得她不会笑。卡尔很吃惊:他能够辨认出什么样的脸经常微笑,什么样的脸经常皱眉。但是对她那张脸,他却捉摸不透。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了解雷内,读懂她的表情。不过,这无疑是值得的。

此时,卡尔坐在书房里的安乐椅上,膝盖上放着一本最新一期的《海洋生物学》杂志,倾听雷内在客厅对面她自己的书房里揉皱纸张的沙沙声。整个晚上她都在工作,可以听出她愈来愈焦躁不安。不过他进去察看时,她又板着平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丝毫看不出什么来。

他将杂志放到一边,再次起身走到她的书房门口。只见书桌上摊开一册书,书页上布满难以辨识的公式,点缀着用俄语写的评注。

她浏览着一些资料,难以觉察地皱皱眉,啪的一声合上。卡尔听见她嘀咕一声“无用”,将书放回书架。

“这样下去你会弄出高血压的。”卡尔取笑道。

“别以我的保护人自居。”

卡尔吃了一惊,“我没有。”

雷内转身瞧着他,怒目相对。“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工作有效率,什么时候没有。”

心一凉。“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他退了出去。

“谢谢”说完,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书架上。卡尔离开了,心里竭力猜测她的瞪视的含义。

在19oo年举行的国际数学大会上,大卫·希尔伯特⑤列出了二十三个悬而未决的重大数学问题。他列出的第二大问题是请证明算术在逻辑上的一致性。这个问题一旦证明,就将保证高等数学许多内容的一致性。就本质而言,这个证明所能保证的是这一点:不可能证明一等于二。认为这个问题具有重大意义的数学家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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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布里希还没有开口,雷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简直是我见过的最要命的东西。还不大会走路的幼儿玩的玩具是把不同断面的积木嵌进不同形状的槽子,你知道吗?读你的形式体系,就好像观看一个人把一块积木滑进木板上的每一个洞里,每一次都做得天衣无缝。”

“这么说来,你发现不了错误?”

他摇摇头。“发现不了。我滑进了和你相同的套路:只能用你的方法思考这个问题。”

雷内却已经不在老套路上了:她另辟蹊径,想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子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却仅仅证明了原先的体系确实存在矛盾。“不过,还是谢谢你费心了。”

“你要另外找人看一看吗?”

“是的。我想我要寄给伯克利的卡拉汉看。自去年春天那次会议以来,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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