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到外松软了开来,禁不住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再也不想移步离开,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女孩儿。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悄悄走到齐粟娘身后,低声道:“粟娘,你随我一起去清河罢。”
齐粟娘手上一顿,回过头来,讶然道:“皇上他——”
“皇上他在京城,哪里又会知道,粟娘——”陈演慢慢走近,轻轻摸了摸齐粟娘的头,伸出双臂抱住她,轻轻道:“你还小,我们待之以礼,孝期满后再成亲,便是不违礼法。你一人在此,我在清河亦是孤单,我实是不忍心如此。”
齐粟娘因他靠近,身子便禁不住僵硬,听着他的话,慢慢也软了下来。她靠在陈演怀中良久没有出声,只觉得陈演将她越抱越紧,“粟娘,我们一起……”
齐粟娘沉默半晌,抬头柔声道:“皇上哪里会不知道?他如此看重治河之事,如此看重于你,你总不能在这些小事上让他不快。若是皇上欢喜了,你想去哪里治河,就能去哪里治河,你想的治河法儿皇上也一定会细细思量,为着这些……”陈演犹豫了半会,仍是要开口说话,齐粟娘又笑道:“你若是去了清河,怕也是天天泡在高家堰上,哪里还有时辰理我?这里那里,一样地守空屋。”
陈演一愣,顿时红了脸,“若是你去了,我自然多多陪着你,你喜欢算学,我便教你,你若是想识诗词,我也可以教你,便是你不耐烦这些,想在家做些女红,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第十四章远在清河的陈演
陈演终是被齐粟娘哄劝着,独自去了清河。齐粟娘折腾了十来天,靠着亲友帮衬,把齐大娘下了葬。她虽是未出嫁的女子,但从未在齐家住过一日,齐强又未回,她便仍是住在陈家。
她尤记得陈、齐两家屋里的摆设,请人打了床、橱、柜、桌、椅等家具、买了锡壶、铜锅、木桶、竹盆等物什,又将帐、帘一一挂起,承顶窗格糊好。她特意买了大红年画、亲手剪了红窗花、红福字,在齐强的房中摆上水仙。把齐家、陈家都打理得如同当初一样。
方圆十里有四姓五村,互相联姻有亲。齐虎是齐村子弟,齐大娘宋氏是宋村闺女,王大鞭是王家族老,陈娘子和陈演虽是外地迁来,也多亏陈氏族老看在同姓份上,让他们孤儿寡妇在河边小荒村里买田置屋,有了容身之处。
陈齐两家有四十亩地,齐粟娘一个女子哪里能种得完?她留了三亩地种菜,其余三十七亩便打算佃出去种棉、种麦。
三藩之乱后,江南承平已久,人丁繁茂,人多地少。王大鞭一听齐粟娘托他寻个老实可靠的四姓之人作佃户,立时笑道:“粟娘,我那侄儿天旺你也知道,力气一大把却没得地方使。日日被那些税吏们逼着交丁银,他正求着我,想再来你这里躲躲。我只怕你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在家不方便,叫演官儿知晓了不好说话。现在下看着,你若是能把这三十七亩地佃给他,他日日到你这儿来上工,演官儿也不会有话说。”
齐粟娘一听王天旺的名字,连忙点头笑道:“都是江宁路上一路走过的,天旺哥的性情儿我知道。当初饿得那样,四五顿没着落了,我好不容易给我娘寻了罐野菜汤,多少人来抢,多亏天旺哥替我拦住了人,我才能让我娘吃了一顿饱的。王大叔,你只管叫他来。”
王大鞭见得齐粟娘一口应下,心中欢喜,“咱们四姓原都是亲友,女人们来来往往走走亲戚,也是礼数。当初你爹娘收了你做闺女,原就和我说起,要带着你回齐村拜拜族老,到四姓亲友处认一认。没想着洪水一来……”
齐粟娘听他说起齐氏父母,心中感伤,勉强笑道:“王大叔说的是正理儿,当初江宁路上,一直承亲友们照料,我原就打算上门给各位叔伯长辈请安磕头,看看婶娘嫂子们。”
王大鞭满脸是笑,端起桌上的麦壳茶一口喝干,“粟娘,我是知晓你性情的。早和他们说过,演官儿虽是做了官,你断不会讲究那些外头规矩。今儿我来,原就是想和你说说,各族里的婆娘们都要上门来看看你,只问你什么时辰方便。”
齐粟娘连忙道:“陈大哥虽是官,我这姓齐的却不是官,再者,陈大哥也是姓陈,咱们只论族里的亲戚辈份。王大叔,你切切帮我拦着嫂子们,我连进门礼都备好了,今儿若不是你来,我已经去你家里看婶子了。”
从北京城带回来的糕点吃食一包一包送了出去,齐粟娘每日里走东家,串西家。她到齐家祠堂里叩了头,给齐家族长齐贵伯敬了茶。由王天旺婆娘宋氏引着,到宋家族老宋二爹家里拜望,见他的小孙子爱吃驴打滚,特意又多送了两包。陈家族长陈传老爷子已是七十高寿,是个落第秀才,死活叫拦着不肯让齐粟娘给他磕头,“演官儿前程大着呢,大着呢,陈家将来还要仰仗他……”
王天旺成了齐粟娘的佃户,打消了离家去漕上做水手卖苦力的念头,每天天不亮就来上工。除了四六开分成的陈齐两家三十七亩地,齐粟娘拍着胸膛担保,又说好了五五分成,他还把小村外头六十亩无主荒田开了出来。齐粟娘让王天旺和她的婆娘宋氏日日在家中一起吃午饭,让他们家省了不少嚼用。又趁着家中有王天旺在,时常和宋氏一起出门走亲戚。
乡下的规矩虽也有,却远不及宫里和大宅门里严苛。齐粟娘想笑的时候能笑,想说的时候能说,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