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心里肯定老难受了,他的话我从来都反着听。”周遥挽了瞿连娣胳膊肘,悄悄道,“唉他有时候,就跟阿姨您脾气一样一样儿,就是嘴硬心软么。您带他回家,千万别骂他,好好哄两句他就没事儿了。”

瞿连娣那时有些惊异地望着周遥。

“他胡说八道你甭搭理他,别生气啊。”瞿连娣赶忙说。

“我都习惯他了,我才不理他呢。”周遥说。

“真的,我没事儿。”周遥勉强一笑,“就算我替嘉嘉陪他爸爸。”

“周遥你今天给我走开。”瞿嘉确实嘴硬,骂人气势已经软了,“谁爸啊?”

周遥转过脸在瞿阿姨瞅不见的地方,用口型说:你爸就是我爸呗,那怎么办啊?

“……”瞿嘉仍坐在长椅上,伤脚踩在地上,纱布乱缠着散落一地。

瞿嘉弯腰把脸埋进臂弯和膝盖,后背起伏。

……

瞿连娣把周遥拉到一旁,挽着手腕宽慰几句,亲热体贴地。瞿连娣母子俩脾气就是一个模子复刻,周遥才是这个本就残缺的家庭中,绝不能再缺少的那管润滑剂。

“遥遥,”瞿连娣感激道,“刚才谢谢你,你跟瞿嘉说那些话,也就你能治他毛病。”

“您上回从您家大衣柜里,翻了几本相册给我看么。”周遥又笑了一下,“不然我怎么知道瞿嘉他初中时候穿过什么衣服呢。”

瞿连娣更加惊异,呆怔望着她最待见的遥遥,没话可说。

那晚他们三人,并排坐在医院走廊里,坐了一宿,陪着病房外的瞿嘉,也陪伴屋里躺着的陈明剑。

那时就已仿佛命中注定,就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三口,靠在一起说些平时不常说的话,互相舔平那些看不见的撕裂见血的旧伤口。

瞿嘉把上半身探出窗外,抽掉两根烟,然后蹦回来,把头埋到周遥肩膀上。

周遥抱住人拍一拍,想拍小孩儿一样。

瞿嘉就一直把脸埋在周遥身上,后来躺到大腿上,抱着周遥的腿不松手。一双眼和全部情绪深深地埋进去,就是把自己最脆弱最无所适从的样子都让周遥看到了。

他真的、真的离不开遥遥。

其实,周遥哪是“没事儿”啊。

他事儿大了。

之前得知陈明剑患病,瞿嘉闹别扭,那一宿他就待在瞿嘉家里,他就没回家。

前半夜陪瞿阿姨说知心话,后半夜陪瞿嘉坐在胡同墙根下看星星。他也够忙叨,还总是主动张罗揽事,永远都是不请自来,心里就好像已经把自己算到人家瞿嘉一家子户口本上了。

就是感情上亲呗。

要说在以前,暑假里高中男生野在外面,在同学家疯玩儿到彻夜不归打牌聚餐,这都常有的事。他在初中就这么玩儿,谁管过他?

但现在有些事确实不一样了。他妈妈当时在电话里说:周遥,你最好还是回家来,以后尽量不要那么晚。你今晚回家睡觉,成吗?你能不能回来?

周遥说:我有事忙,有人要我照顾,我真的回不来。

今天,他就又没回家睡觉。

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过线了,走得有点儿远了,回不去了。

……

暑假那段日子,周遥大部分时间就是混在瞿嘉那儿。要不是瞿嘉他们家地方实在太小,瞿连娣可能考虑给遥遥加一张床。

瞿嘉后来又去了一趟医院骨科,那只伤脚就没好,反而更厉害了。

都是因为那天在医院蹦来蹦去,折腾的。骂周遥“有你什么事儿快滚蛋”的时候,老天都长眼了,让他“啪”一脚就戳到走廊的水泥地上。

再去医院的时候,疼得让周遥架着他,一句熊话不敢说了。照过片子,无名趾和小趾连接的地方,竟然骨裂了。

这回彻底歇菜,没毛病时候觉着那根小趾头屁用没有,快切了吧;真伤了,小趾豆疼得要死,睡觉翻身他都脚疼。

瞿嘉被迫在家憋了仨星期,几乎就没出门活动,鞋都穿不上。

瞿连娣给医院那位病号做饭送饭。

周遥就又来了,自告奋勇地给家中这位病号做饭,还挺上心的。

周遥在往锅里放水,自言自语:“放多少水?……够了吧……就这么多吧……还是多点儿,要给你煮汤喝么。”

瞿嘉闷在床上发呆,偶尔瞟一眼厨房的动静:“多放点儿水,但你得看着锅,会扑。”

周遥嘟囔:“哦,还会扑。”

过一会儿猪大木奉骨的香味出来了,周遥在厨房拎着勺,一脸求夸奖的表情:“味儿还行哈?”

“你煮之前抄水了吗?”瞿嘉把耳机摘了。

“抄什么水?”周遥把勺一转,像转笔一样的玩儿。

“你没抄水,你撇沫了吗?”瞿嘉皱眉,“那煮出来不是一股子血水味儿?”

周遥心里一沉,噘嘴,“需要抄水啊?你又没告诉我。”

“需要我告诉你?”瞿嘉回以一个白眼,无法理解周遥这样的生活常识和技能也能活这么大,“大r_ou_块子下锅前都先过水啊。”

周遥:“……”

瞿嘉:“……”

周遥皱眉嚷了床上那位大爷:“哎!”

“你不是平时爱吃血么,卤煮小肠麻豆腐你少吃了?”被挑毛病也是不爽,周遥对着一口热锅说,“南城‘小肠陈’还是你带我去的,你吃的比谁都多。”

“我就是告诉你应该抄水。”瞿嘉垂眼道,“是你非要煮猪骨汤的。”

“我给小狗煮的!”周遥说,“谁忒么自己骨头摔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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