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

陈宗缦一进门,就看到了祝晨。

他穿着普通的病号服坐在轮椅上,膝盖搭了一条毯子,两只手臂搭在轮椅的两边,手掌无力的向下垂。

他的脑袋也是垂着的,陈宗缦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头顶和一点点鼻梁。

她缓缓的走到祝晨面前,身后祝晨的护士体贴的给她递上一把椅子。

她小声说了“谢谢”以后,接过来,坐在祝晨的对面。

护士弯下腰,在祝晨的耳边说道:“1002,你快抬头看看,看谁来看你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好像对面坐的是自家亲戚一般。

陈宗缦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把祝晨的每一点细微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直到眼前的男人慢慢把头抬起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陈宗缦的眼前。

那张脸是沧桑的,瘦削的,被时光磨砺的几乎看不出原形的。

但陈宗缦却一眼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几乎变了样子的中年男人,就是她的舅舅祝晨。

“舅……”陈宗缦刚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的从眼眶中喷涌而出,把她所有要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陈宗缦一只手捂着嘴,眼泪像是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哗哗的往下流。

泪水把陈宗缦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那种钝痛根本无法得到缓解,反而越来越重。

怎么会,这样呢?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陈宗缦满脑子里都是年轻时阳光帅气的舅舅,在厕所里割着自己大腿的舅舅,还有现在面无表情瘦的几乎脱形的舅舅,这三个场景在陈宗缦的脑海里不断的打转,汇合,再分开。

放在一起,触目惊心。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要忍受生活如此的折磨?

似乎所有的悲伤都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点,陈宗缦此刻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在几个人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突然,有人碰了碰她的手。

然后,一片柔软的纸巾擦过她的手背。

陈宗缦哽咽着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

她先擦了擦眼泪,让自己的世界再次恢复之前的清晰明朗,顺便她的余光也捕捉到了,对面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来不及收回的手。

陈宗缦愣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对面的祝晨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睛里一片死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陈宗缦慌忙的看向周围的护士和医生,发现她们的眼神里同样有惊讶,并且在接收到陈宗缦询问的眼神时,不约而同的,轻轻地,点了点头。

“舅舅!”陈宗缦突然激动地凑到祝晨面前,指着自己的脸,声音有些颤抖,“舅舅,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缦缦啊!”

祝晨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陈宗缦有些着急,她伸出手捧着祝晨的脸,音量也瞬间升高了不少:“舅舅,你快醒过来!你快看啊!我是缦缦!”

“你别激动。”护士长飞快的按住陈宗缦的手臂,对她说,“不要刺激到他。”

陈宗缦看向自己手底下的那张脸,依然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向她。她无措的点了点头,松开手,缓缓的坐回椅子上。

祝晨此刻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光彩,就像是被灰色笼罩,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气。

陈宗缦顺着他的手臂看下去,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她轻轻的伸出双手,握住那只布满伤疤的粗糙的大掌。

陈宗缦还记得,这只手,曾经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放在肩头,给她好吃的糖果,然后嘱咐她不要告诉爸爸妈妈。

也是这只手,当时在妈妈的灵堂上,冲动握成拳砸向地板,砸的关节处鲜血淋漓。陈宗缦细细的摩挲着,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的伤疤。

也是这只手,在她刚刚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想到这里,陈宗缦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次没有情绪巨大的波动,只是心里缓缓流动着的悲伤,化成眼泪,细细的划过脸颊。

然后陈宗缦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那只手掌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抬起来,一点一点的,轻柔的,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陈宗缦愣愣的说道:“舅舅,你终于愿意认我了吗?”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寂静。

“那好。”陈宗缦擦擦眼泪,从口袋里套出一张照片,举到他眼前,“你不认我不要紧,你看照片上的人是谁?她你总认识了吧!”

她把照片就这么举着,然后观察着祝晨的变化。

照片是她妈妈年轻时候拍的,上面是她们一家三口。自从妈妈死后,照片就一直被陈宗缦放在钱包里,直到陈宗缦进了精神病院,所有从前的东西都与她再无瓜葛,这张照片才离开了她一段时间。

而这张,是在进门之前,张小红塞给她的。

虽然刚刚掏出照片的时候,她的心也因为震惊而猛烈的跳动着,但此情此景,她只有压抑住自己心中满腹的疑问,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陈宗缦看到,祝晨的视线似乎被吸引到了照片上,然后,他原本死灰一样的眼睛里,似乎出现了几分光亮。

陈宗缦拼命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控制着自己用尽量平缓的声音,循循善诱:“这是我的妈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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