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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穿着白衣的人们穿过天枢宫的大门,登上牛车或者骑上骏马,朝着自己的府邸归去。
不过盏茶时分,这些人便走得一干二净。
圣上回身向熙雨宫望去,只见暮色之中,白茫茫一片。他心中一拗,喉头泛起腥甜之气,忍不住咳了两声。
夏侯昭上前欲要搀扶,圣上摇了摇头,道:“无碍,不过是因着天气有些干燥罢了。”
“父皇,”夏侯昭开口劝道,“你要当心身子。”
自从严瑜在北邙山上为她解开心结,夏侯昭以己度人,也慢慢明白圣上前几日称病的缘故,一则,他痛失爱妻,确是心中无法平复,二则,他与女儿一样,对自己昔日所为颇有悔意——只不过他是懊悔自己素日太宽待乐阳长公主了,三则却是为了要让夏侯昭施展身手,他不出面,那些文武百官自然都以夏侯昭马首是瞻。
圣上是在为后面的举措铺路。
“昭儿,你今日和北狄使节的应答甚是得体。”
实际上不光是此事,从皇后陵寝的安排,到谋逆诸人的处置,这几件事情,夏侯昭都处理得很合适。平时的政务,她也打理得颇为通顺,正因为如此,圣上才能放心说出了下面的话。
“如今你弟弟尚且年幼,我想着带他离宫住些日子,这宫中和朝中的事情,便先交到你手中吧。”
圣上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女儿。西斜的落日,将余晖覆在夏侯昭的面孔之上,勾勒出少女温婉的面容,像极了她的母亲。
夏侯昭其实早有感觉,早从信州大捷之后,圣上就逐渐将自己手中的一些政务移交到了女儿处。等到册立了储君,这一切便更加名正言顺。
如今皇后亡故,他更是无心政事。然则若是此时传承皇位,势必会引来群臣的非议。他便想着自己带上皇长子离宫,由夏侯昭监国。
“父皇!”虽然有了预感,但真的听到父亲这样说,夏侯昭仍然很是震动。
圣上摇了摇手,继续道:“我知道你这几年来,心中有许多想要做的事情。以前我担心你在政务上太过青涩,难以服众,如今你手中既有严瑜和李罡,又得到了上三军的钦服,加上处置乐阳长公主谋逆案时杀伐果决。想来这帝京之中,再也无人敢当面质疑你的决断。父皇老了,想要歇一歇了。”
夏侯昭急道:“父皇春秋鼎盛,何来‘老’字!”
她仍然想要劝得圣上回心转意,一旦圣上离宫,那么回来的日子便可能遥遥无期。
夏侯昭并非惧怕承担起整个帝国的重任,但她不想看着父亲如此萧索地度日。
圣上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道:“如果你不是长于政务,我也不会做此决断。”
他深深地望着女儿,道:“我未曾想过自己成为燕国之主,这十几年不过勉力支撑。如今有了更好的人选,不如就退下来吧。相信燕国的列祖列宗也愿意看到一个更合适的人执掌帝国。”
“其实我一直也不明白,像我和你母后这样性格的人,竟能养育出你这样的孩子。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幸事,对于你却可能并非如此。”
夏侯昭苦笑,前世的自己还真是特别像父母,对于一切政务毫不经心,但偏偏在这上面吃尽了苦头。重生一次,她自然要将权利牢牢握在手心。
苦吗?的确是很苦。
可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又怎么能轻言放弃。何况,她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尽管乐阳长公主的谋逆案给夏侯昭带来了重重的打击,但更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未来需要走的路。试想当日若是她没有成为储君,无法调动京中的军队,恐怕后果更加不堪。
她沉声道:“父皇,我退不得。”
圣上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他拍了拍垛口,看着远处缓缓落下的金乌,道:“其实你母亲去世之前,也很担心你弟弟将来长大后,你们姐弟之间的关系。我想过了,就由我带他出宫,在天枢宫之外抚养长大。”
这却是夏侯昭未曾想到一个缘由。她吃惊地问道:“父皇,何至于此?”
圣上道:“你虽然自幼在天枢宫中长大,却从未经历过争储之事,自然不知其中的险恶。”
夏侯昭一路走来,尽管遇到过夏侯明这样的阻挠,但这与高宗神焘末年的风雨比起来,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波折。
真正的皇权斗争,那是兄弟相残,骨肉无情。
圣上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也陷入到这样的境遇当中,自皇长子出生,他为其取名东刻吕之时,他便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教养皇长子。
只不过那时候圣上的计划,是待女儿熟悉政事之后,自己与皇后一起归隐。
如今妻子故去,他顿失心气,又因这半个月夏侯昭的行事让他放心,遂将之提前。
圣上道:“我只望着你和东刻吕能成为一对友爱的姐弟。”他这一生,上不得父母之爱,下无兄弟之亲,只有一个妹妹宠爱了几十年,最后却以宫变身亡而落幕。他不希望自己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在儿女的身上重复。
夏侯昭无法反驳这一点,可是如今母后身故,连父亲和弟弟也要离开自己吗?她更怕圣上离开天枢宫后身边无人悉心照料。
她喏喏地道:“我不放心父皇的身体。”
圣上也觉得自己将整整一个国家放在女儿肩上有些残忍,但他知道,如今这一步已成定局。唯有他带着皇长子离开天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