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回到帝京,是早在离开那日便做好的决定。
出乎他的意料,姨母接下去并没有提到公主,什么恩义,她只是从案几之下取出一个锦袋,道:“我答应过你,只要你真正长大了,我就把这个还给你。”
那锦袋上绣着一朵莲花,针脚笨拙,配色也分外与众不同。
姨母道:“我还记得那时候带你去拜师,陈将军问你,‘为将五德’何解。你还那么小,不过思索片刻便可以答出‘信字为先,仁在严中,智勇互济’这十二字。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能做得很好。”
严瑜离开的时候,姨母并没有起身送他。但等他走到转向芷芳殿的那个路口,回望恢弘的璇玑宫时,却在廊下看到了一袭青色的身影。熏风拂面,初夏的日光落入他的眼中,有种炫目的感觉。等他再向那里看去时,宫闱深深,那抹青色已经杳无踪影。
此刻那个锦袋就在他的怀中,而那个绣一朵莲花便在手上扎了十余针的少女便站在他眼前,眼中是不容猜疑的信任。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锦袋的位置,道:“他们能在河中下毒,我们自然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严瑜话音一落,李罡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不错。城外截流河水,他们此时也无水源,只要我们将他们放进行宫来,他们自然要从水井中取水。不过,库莫奚人打进宫来,我们却要哪里防守?”
严瑜早已派人寻来纸笔,此刻以笔蘸墨,在纸上简单勾勒出几座宫殿。他先点了点他们所在的议事阁,又圈了圈夏侯昭所居的那座宫室,道:“今日早间我陪殿下进入行宫时,便注意到殿下所居的宫室与整座行宫中间隔着一道墙,仅以一道门相连。只要城外将河流截断,我们便立刻退守此处。”
夏侯昭点点头道:“这座宫室原为历代太子所居,故而建造时仿东宫的建制,与行宫若即若离,关起门来自成一体,的确可以作为退守之处。”
两人一应一合,讲事情说的极为明了,王雪柳也明白了严瑜的意思。她合掌而笑,道:“妙计,之前殿下寻伤药的时候,便在药房中找到了些好东西,正好合用!”
李罡将这计策在脑海中思量一番,也觉得可行,朝严瑜道:“你伤还未好,我出宫去河道边守着,只要河水枯竭,立刻报予你知。”
严瑜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向夏侯昭,道:“殿下觉得可行?”
夏侯昭笑了,道:“自然可行。如今我们便依计行事,你在此处镇守,李罡去守河道,我和雪柳姐姐让宫人们在退守的殿阁内多多储水,免得到时候井中投了药,咱们自己也喝不上水。”
她的语气果断而镇定,骑装上金线所绣的天骄雪在议事阁的烛火中,反射出灿灿的光芒,连阁外浓重的夜色,也不得不向其俯首称臣。
第28章吴戈
夜深露重,不知名的飞鸟从宫墙上掠过,被隐在树后的剑光晃了眼,拍着翅膀“扑梭梭”逃了开去。严瑜握着宝剑的手也随之紧了一紧,也许是肩部的伤流血过多,此时的他只觉得,这北地夏夜的风中还带着丝丝寒气。
不远处传来一声唾骂,却是那鸟儿逃飞时慌不择路,恰恰撞到了一个库莫奚人。他们连番攻打了行宫七次,都被侍卫们击退了。直到第八次,守卫城门的同伴趁着城外燕军暂时休憩,派了几百人来支援,这才堪堪攻破了行宫的大门。
涌进行宫的库莫奚人也顾不上继续追击行宫侍卫了,他们着急地在四处寻找水源。
此次进入白道川,他们不仅要翻越阴山山脉,还需潜行匿迹,以防被燕军发现,故而必须轻装简从。每人身上不过带了几个干饼而已,渴了便以溪泉之水解渴。
按计攻入白道城让众人大为欣喜,他们只消打败那寥寥几百人的侍卫,劫持了皇后与公主,自然无惧燕军。然而事情在后半夜发生了变化,白道城中唯一的那条河居然断流了。天可怜见,他们进城后就没敢喝水,苦等着河中的毒物排净。嗓莫奚人,看着只剩下几个水洼的河床,欲哭无泪。
城外几万燕军虎视眈眈,出城汲水定然是不行的。那只有加紧攻打行宫,所以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守卫城门的库莫奚人依旧抽调了几百人援助攻打行宫的族人。
万幸这一次,他们终于踏破了行宫的大门。
很快,有人在行宫东北发现了那口专为帝后开凿的水井,干渴了许久的库莫奚人纷纷奔到井边饮水,又忙忙地派人担了水给守城的族人送去。
严瑜和李罡就守在墙后,静静地等待毒发。
李罡手中也握着那柄夏侯昭赐下的剑,他一看到河水断流,便马上潜回宫中,将消息告诉了严瑜。然后,他就摸到了这面离库莫奚人最近的墙之后,摩拳擦掌,等待开战的那一刻。
不过事情却没有如他们想象得那般顺利。
送水的库莫奚人从城门处回到了行宫,和留在此处的族人集结起来,准备攻破最后一道壁垒。
寅时将至,夜色浓得化不开。也许是双方的战意太过犀利,连鸟兽都停止了鸣叫,四周寂寂,只有库莫奚人的火把偶尔发出爆火星的声音。
这些手握刀斧的库莫奚人个个表情松快,仿佛马上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了,全无中毒的痕迹。
严瑜的心不住地下沉。李罡轻轻问道:“是不是从药房里寻出来的药有问题?”他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些许焦灼,难道,他们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