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家去,别在这守着。”

或许刚喝过水的缘故,韩松的嗓音清脆少许,带着一点鼻音。

“你睡觉,不用管我。”董传林转身去铺床。

韩婶回房前特地给他抱来两床被子。说好听点是床,直白点就是块木板,搭在四条板凳上。条件恶劣了些,董传林一声未吭,沉默地把被子铺上去。

“董传林”,韩松身子动弹不得,只能歪着脑袋看他,“听话。”

两人的脾气都倔,不撞南墙不死心。要放在平时,董传林肯定杠不过韩松,乖乖听话,不是因为他气势弱,而是不想因为小事闹矛盾。

可今儿韩松就是一只脑门刻“王”字的猫咪,架势虽足,但战斗力为零。

董传林左耳进右耳出,我行我素地继续铺被子。两床被子,一床铺底,一床遮盖,挡住粗糙的木板竟有几分床的感觉。

“你在生气。”

不是问句,韩松是在轻描淡写地陈述。

董传林动作一顿,“哪敢。”

从娘出门后,董传林没有正眼看过他,说话时眼神都虚定在地面,故意避着他。心思细腻的人哪能不发现。

韩松哑声笑了。这个问题前阵子他刚问过自己,现在倒好,有人翻身做大王。

他望着床梁缓缓说道:“你过来。”

“有话直说,我耳朵没聋。”

董传林还在折腾已经铺垫好的被子,留个背影与他对话。

“快点过来。”韩松轻阖着眼,“我腿疼。”

从醒后一直都好好的,这会儿突然说腿痛,理由不能再牵强。

董传林揉揉眉心,认命地走到床前,“哪儿疼?”

韩松看着他眼皮都没眨一下,“都疼,不仅腿疼,手也疼,下巴也疼。”

“那就疼着吧。”董传林狠心说完刚要起身,后头传来声音,他说:“才一天没见,怎么变得那么狠心。我是真疼。”

“是我狠心还是你矫情?”董传林停住脚步,坐回床边,“装软弱也麻烦学像一点。”

板着脸毫无波澜地诉苦,铁骨柔情也不是这般柔法。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弄成这副样子。”

油灯昏暗,加上角度不佳,韩松只能看见董传林浸透在昏黄油灯下的侧脸,忽暗忽明。

“问了你会说吗?”董传林自嘲地笑一声,“干嘛要白费口舌。以前是我傻,今后不会了。”

你谨记在心的挂念,在他心里只是若有若无的提示语,何必呢。撞上南墙还自找没趣,简直是笑话。

在看见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平日里的生龙活虎都消失不见,笼罩他全身的虚弱疲惫。

董传林一颗心沉到谷底。

他自责,为什么平日里不多提醒告诫几句,或许能免除危难。

他埋怨,为什么在身边人反复强调之下,他仍然选择冒险。

董传林吸吸鼻子,将涌出的伤感全部咽下。

他轻声说:“你从未信任过我们,对不对?不管他人怎么说怎么做,你都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意孤行。”

“明明有家人,有朋友,还有……对你心心念念的人,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累。”董传林哽咽道:“不倚靠人的滋味是不是特别爽,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多骄傲。”

“我天天在你耳边念念叨叨是不是特别烦?”董传林受不住心里喷涌而出的压迫和失落感,起身盯着他,“那让我滚啊!我屁话不说立马就走,绝不会多碍你一眼。”

是不是要强的人都这样,只准自己上阵厮杀不顾生死,硬压着身边人听话。

董传林已经分不清说出的话是冲动还是真心,他也想不管不顾,在这个寒冬深夜,借着漆黑畅快一把。

“不烦,我特别开心。真的,我从未觉得你烦。”韩松嗓子又重回沙哑,简短的话语被磨得粗糙。

他习惯董传林是个少年,习惯他的朝气蓬勃、昂首自信。可他忘了,这副身子里藏着的是一个拥有独立思想的人,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不在意。

得失衡量不了事情的成功与否,更衡量不了一份心意。

他太过在意这份心意,所以连回应都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未关紧的窗户透进一阵风,给冰凉的气氛添加几分寒意,让人清醒,让人沉思。

“这事是我不对,要打要骂我都认了。”韩松直直看着他y-in郁的侧脸,“犯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不能一次x_ing把我关进死牢。”

窗口原本微小的缝隙被风逼迫的越开越大,冷风直望领口钻。董传林仍由冷风肆意,顿住沉默。

韩松目光灼灼,耐心地等着。

董传林讨厌韩松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拿捏着七寸的蛇,没有逃走的余地。又或许,他被蛇还要软弱,心甘情愿守在身旁。

他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完全打开再紧紧关上,一时间涌进的冷风覆盖屋子中的一切,空气都恍然一新。

在窗户关上的那一刻,韩松清晰地听到他的回应,简短却让人心暖。

“那我就大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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