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百年桃花酿,天界最纯也最烈的酒,盛在玲珑的白玉壶里,琼浆玉液,月下独酌,历来的风雅之事,宣离一杯接一杯的喝,他脑子里空空的,唯有从前一直不曾窥察的疲惫感缓慢窜上来。
眼中的牡丹变了色,树干也熙熙簇簇在视线里长成了万千密林,他终于有点醉了。
壶中酒喝尽,他站起身,步履平缓的凭着感觉往前去,丝毫看不出已经喝醉了,直至眼前蓦地出现一片鲜艳的红色,他脑中清醒一闪,自己来了尘池了。
他视线淡然的扫过平静的池面,歪了歪头,努力睁大了眼睛,眼里都是重影,他蹲下来,手指轻轻探过池水,唤了一声:“小白。”
那声音低沉缱绻,好似无意识的喃喃,躺在池里刚刚睡下的拂羽像是受了什么召唤一般,猛然醒了过来。
他抬头往上看去,见那人蹲在池边一动不动,他犹豫了几下,还是轻轻的浮上了水面,刚要不怀好气的开口,却瞥见池边的人以一个分外别扭的姿势睡着了,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手指搭在池水里,再往前一点就该掉下来了。
喝酒了?
拂羽盯着人看了片刻,确定人确实睡着了,才从水里爬上来,围着人绕了几圈,实在没办法下手,正要出去寻人,发现这四周不知何时起了结界。
他眯起眼,心想这是什么意思?道歉?让自己也体验一下窒息的感受?
算了,勉为其难帮他挪挪吧,虽然内心里很想让他掉下去体验一下尘池的水温,但君子不乘人之危,报仇也要光明正大的报。
拂羽手尾并用的将人拖离了尘池,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下,一水的月光穿过叶片缝隙投在人脸上,将宣离本就舒朗的眉眼映衬的越发温柔,两缕白发几近透明,拂羽伸出爪子,轻轻触过了那缕白丝。
“老了吗?”他想,“看着还这么年轻啊!”
后半夜的水温变得异常的凉,拂羽从水中醒来,不放心的探出水面去看宣离。
躺在桃树下的人依然还是原来的姿势,生在桃树两侧的花cao露水全沾在了宣离的袍子上,一身白袍氤氲了雾气,拂羽露了两个眼睛,犹豫间身体却先一步上了岸。
宣离的脸白的几近透明,拂羽伸出手去,刚碰了一下,就收了回来。
“好凉。”他喃喃了一句。
不会着凉吧?神仙应该不会吧?可确实好冷啊,和下了雪一样。
算了,拂羽靠着人坐下,长长的龙尾一圈一圈绕起来,将树和人一同裹在了龙身屏障中,他不会法术,仅剩这点龙尾可以用一用了,希望能保一点温吧!
宣离是在破晓时分醒来的,过多的酒量冲的他即使睡了一觉仍是难受的厉害,后背微热的温度给了他缓冲,让他不至于一醒来就接受这冷的骇人的清晨。
他挪动了一下打算起身,腰间一段陌生的禁锢猛地掉进眼底,一双白玉般的手交握着搂着他,耳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梦醒时分特有的喑哑:“你醒了。”
宣离刹那清醒了,一簇红莲跃入眼底,尘池。
他惊愕的回身看去,少年人睡的迷迷糊糊,一头银色长发流瀑般散在前胸后背,他茫然的盯着宣离,半晌在那漆黑的虹膜里清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那人猛地弹起来,手脚并用一头扎进了尘池。
扎的太急忘了闭气,池水毫不留情冲进了嗓子眼。
他扑腾了几下翻上来,只露了一颗头在外面,背对着宣离。
心想:“啊啊啊,太丢脸了吧,偏偏这个时候化形。”
嘴上却是咳的根本停不下来。
少年人的身体还很单薄,肩膀细窄,线条却生的好看,宣离慢慢反应过来,那小家伙,好像没穿衣服。
后背还留有余温,宣离从那一片露水中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肩颈,虽是在外面睡了一夜,身体倒没太多不适,估摸这小家伙没少费心思。他提着步子过去,刚至池边,浮在池中间的人却是连脑袋一同埋进了水里。
宣离好笑的看着他,平稳端起的双臂间不知何时叠上一套整整齐齐的衣衫,青绿色的长衫,流光的纹路,天界最好的碧华仙锦。
他敲了敲水面,心里似也沾了昨日的余温,忍不住想对他好些:“衣服放在这里,还是我帮你穿?”
水面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泡泡,半晌才听的低低一声:“放着我自己来吧。”
宣离将衣服妥帖的放在池边,正要走,忽又闻人说了一句:“多谢帝君。”
昨日怨仇终于在这一刻冰雪消融了,宣离笑了笑,盯着界外白茫茫的世界,问:“下雪了,要出去看看吗?”
“啊?下雪了?”水面弹出一个兴奋的小脑袋,拂羽眼睛亮亮的望向不远处的结界,果然下雪了。
他一激动,差点直接从池子里钻出来。
“......你,你先转过去。”
宣离有心笑他,又觉得人可爱的紧,算了。
他乖乖转过了身子,却是等了很久都不见人出声,“穿好了吗?”
身后还是没声音,宣离心想该不会穿个衣服都能穿出危险吧。
他慌忙回头,身后穿了一半的人登时大叫起来:“啊啊啊啊,你转过来做什么。”
宣离被这声音喊的昏了头,竟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穿你穿。”
直到转回去,手从眼睛上拿下来,宣离才反应过来,自己捂什么呢?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避嫌的?
一直等到宣离快要睡着了,身后的人才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