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害羞的?”谢同君瞧见杨珍身上崭新的衣料,忍不住打趣:“杨副将眼光不错,这身衣裳与你倒是十分相配。”
杨珍一怔,虽然跟张偕夫妇私交甚好,此刻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这可不是我眼光好,这得多亏了夫人身边的绕梁姑娘。”
“绕梁的确是聪明能干。”谢同君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看他脸上与有荣焉的样子,心里又是微微发酸又是欣慰:“看杨副将对绕梁满意的很,打算什么时候三媒六聘娶她过门?”
“咳……”没想到谢同君如此直白,杨珍不自然的咳了声,郑重的看着她:“只要绕梁姑娘愿意,我杨珍随时都可以。”
谢同君满意的看向绕梁,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刚刚还笑意盈盈不胜羞怯的少女此刻面色惨白,像是受了什么了不得的打击。
她心里一个咯噔:“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绕梁眨了眨眼,逼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面上勉强笑着:“我想起姑娘屋子还没收拾呢!我先去做事了。”
说着,也不管身后两人反应,转身逃也似的走远了,脚下飞快,心口却一阵阵发酸发痛。
她不过奴婢之身,可杨珍就不一样了。以后晋朝重建,他一定会被拜官封将,若是有她这么个出身低微的妻子,在其他人面前,他怎么抬的起头?
绕梁只觉得心似火烧,可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这些心事,只能默默的将之埋在心里。
“怎么了?”谢同君有些茫然。
杨珍面色黯淡,广袖下双拳紧握,忽然他眉头一皱,“扑通”一声面向她跪了下来。
谢同君吓了一跳,惊恐地瞪大眼睛看他,伸手就要拉他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杨珍身子猛地下沉,拦住她的动作,声音隐忍而恳切:“我有一不情之请,想请夫人答应。”
“你先起来说。”谢同君哪敢让他跪着说话,坚持要拉他起来。
“夫人……”杨珍跪着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他的头颅低低俯下,态度甚是恳切恭敬:“请夫人让我跪着说完。”
“怎么了?”一道低柔的声音自斜刺里传来。
谢同君转眼便看见张偕站在廊角,他此刻眉尖若蹙,步伐平稳的向她走过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从先有何难事,直说便是。”张偕俯身将他扶起,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平宁:“先进屋说话吧。”
他率先转身,一手挽住谢同君手掌,到屋内席上坐下。
杨珍憋了半晌,鼻翼间呼吸渐渐粗重,瓮声瓮气道:“我想请夫人免了绕梁姑娘的奴籍。”
谢同君惊讶的看着他,想起刚刚绕梁的表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说,绕梁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迟迟不愿跟你在一起?”
“正是。”杨珍紧皱着眉头,恳切道:“我本就是农家贫民出身,其实并不在意绕梁姑娘的身份,可她却……她却怕别人嘲笑我而不愿嫁与我为妻。”
“这有何难?值得你这般郑重其事。”谢同君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感动于他这一片赤子之心。
“夫人愿意成全?”杨珍又惊又喜,几乎从蒲席上跳起来。察觉到自己言行不妥,又局促的抓了抓脑袋:“我的意思是……夫人真是心地善良……”
谢同君朝他摆摆手:“只不过绕梁的卖身契在我娘家,我需要给我大哥休书一封,让他寄过来,不知道杨副将可等的了这几个月?”
“多谢夫人。”杨珍一阵狂喜,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红。他猛地从席上站起来,连鞋都没来的及穿,朝着他俩告辞之后便冲出屋子,朝着廊那头跑去。
寒风瑟瑟,他逆风而奔,好似已经看见流蕴的光影里,一个身着嫁衣的美丽女子正迎风站着,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等着他去迎她回家。
“看杨副将的样子,真怕他等不了。”谢同君好笑的看着他略显狼狈的匆忙背影。
“等不了也得等。”张偕长眸微微一眯,伸手抚过她长发,低声喃喃:“赤炎军溃散,伐徐军早在一月前便遣了使者前去跟剩余小半有生力量洽谈,希望跟他们联盟,赤炎军答应了。”
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两年大浪淘沙,最后剩下来的不过三支义军,赤炎军、伐徐军、桓军。赤炎军往西北,伐徐军在中部,桓军往东北,三军一齐逼向长平。如今赤炎军内部空虚,只能寻求同盟,比起离他太远且处于弱势的桓军,赤炎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更为强势的伐徐军结盟,中西部大半地区尽归伐徐军囊中。
“那么?”谢同君怔了一下,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尽量放平声音:“我们是不是要继续向北,攻打平西郡?”
“徐帝建帝陵,又沉迷炼丹一道不理朝政,徐朝本就根基不稳,如今朝内官员各行其是,贪赃枉法之事数不胜数,对百姓亦是横征暴敛,多加欺凌。他手下宦官把持朝政,向他觐奉大量美人术士,更叫他荒淫无道,百姓只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张偕声音一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个消息,可真算得上是坏透了。
☆、平西
徐朝之所以受到百姓的疯狂批判,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徐坚昏庸无道而被百姓唾弃,更重要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徐坚的上位,触犯到了曾经以桓氏朝廷为中心建立起来的士族利益。铁打的士族流水的皇帝,徐坚可以灭掉桓家,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