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沉默了一会儿,又咳嗽起来。

“我一直想去宫外看看。”百里安道。

“随你去吧。”皇上现在也管不了太多,“只是——”掩在唇上的手捏了起来,猩红的丝帕被攥进了手心中,“以后,若你二皇兄,四皇兄,和太子不和,你能劝的,就劝一些。”

百里安听着这皇上交代遗言一样的话,心里就更忐忑起来。

百里安却不知,皇上说的,确实是他现在的肺腑之言。越老,就越怕自己的子嗣为了身后的东西,争的兵戎相见。他召百里安过来,也是想借他,在以后兄弟阋墙之时,从中斡旋。

“你想去宫外,父皇就封你一个闲散的王位。”

百里安一听,觉得那美好的宫外生活好似就在眼前,但越到这个节骨眼上,他越要谨慎。万一皇上是试探他,结果试探出一些不好的东西,那就糟糕了。

皇上又和百里安说了一些,百里安一律保守的回答,皇上看他这样怯怯懦懦的态度,心里更觉得亏欠他良多。

等皇上放百里安回去,百里安从昌宁宫出来时,正见到太子大步走来。那时他已经避让不得,只等太子走到面前,伏身行礼。

百里明华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上一回他对百里安做的事,自己也唾弃的很,又因为杂七杂八的琐事,就更没有机会去见百里安了。现在在昌宁宫外见到,心中一时千头万绪。

“皇兄。”

“你来了。”百里明华感到百里安的疏远,他心里难受,但又不敢靠近百里安,生怕自己做出些伤害他的事来。

“父皇在里面休息。”百里安低着头,“皇兄,我先回去了。”

百里明华‘嗯’了一声。

百里安见他这样冷淡的反应,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忐忑,太子这是,要与他划清界限了?

不等百里安往深了想,面前的太子已经举步走进了昌宁宫里。

百里安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样,而后转身离开了。

太子走到昌宁宫门口,脚步一顿,他想回头看一看百里安,但又觉得,百里安并不远见他,神色一暗,就踏了进去。

因为太子的冷淡,百里安对宫中的动向打听的就没那么殷勤起来。

但宫中有些大事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诸如皇上一病不起之后,四皇子双腿痊愈一类。皇上一病不起是因惠妃暴毙,而四皇子双腿,则归功于惠妃死后托给四皇子的一个梦。百里安当然不信这些,那借口都是他教四皇子编的,四皇子只是寻了一个时机,得以正大光明的在宫中行走而已。

因为这番四皇子双腿的事,朝中本来明朗的倾向于太子的局势,又莫名的动荡了一些。

这些,百里安是一概不知道的,四皇子百里苍城,也不在意这些。

他此刻正坐在房中,手中的金剪绞断了面上金面具的最后一根金箍。

门窗紧闭,只有些微的光线能照进来,那照进来的光线被帘幔阻隔了一层,有些昏暗。

玉白的手摘下面上许久未曾摘下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y-in柔的面颊来。

那是一张和玉真极其相似的面庞,若不是那样相似,他也不会在看到玉真的第一眼,就察觉的自己身上藏着的诸多秘密。

秀气的唇鼻,唇色却很淡,因为久不曾见光,他脸上的肤色白的近乎透明。

他想起那天碰到百里安唇的时候,百里安慌张的将他推开,虽然随即解释了一通,但百里苍城还是知道,自己和玉真是不同的。

玉真可以碰的,自己碰不得。玉真可以亲的,自己亲不得。

但是……

真的很想与他在亲近一些。在这么些年里,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让他有这样热切想要靠近的yù_wàng。

只是想再索取的多一些。

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拨动了玉钗和金簪发出清脆的响动。

……

又是雨,似乎到了深秋,总是有下不完的雨。

百里安坐在凉亭里,手边放着一柄收起来的伞。

他百无聊赖的看着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滴,放在桌上的手指以指节敲击着桌面。

四皇子约他在这里见面的,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没有过来?

眼见着天色都要黑了,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

许是什么事耽搁了。

百里安这么想着,就站了起来,伸手将伞拿了起来,撑开正准备走进雨幕中,却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百里安起先以为是四皇子,等走近了,见那个低着头的,做一个女子打扮。

头上的金步摇在发髻间摇摇欲坠。

百里安驻足看了一会,见那人正往他这里来。

是来避雨吗?

那个人走的极慢,又低着头,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但等他走到近前,抬起头来的时候,百里安一下极其惊诧的道,“皇姐?!”

眼前的玉真是一副病弱的样子,百里安在紫微宫里见过她这个模样,所以觉得并不是很奇怪。

他奇怪的是,玉真怎么会在宫里。她不是该好好的在驸马府吗?

百里安看她肩膀都s-hi了,连忙将她拽到凉亭里来,“你怎么回宫里来了?”

玉真垂着头,并不说话。

百里安见惯了玉真那偶尔情绪化的模样,也不觉得奇怪,他捏着袖子把玉真的面颊擦了擦。

玉真的伞还没有收起,百里安替她擦雨水的时候,她手中伞柄一转,而后她逼近一步,宛若那天在御花园中一样,一吻落在了百里安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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