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绛拧针微转,面无血色,额上冷汗涔涔,竟比被施针者更紧张百倍。

宁复还不说,他却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多危险,稍有不慎此人武脉爆裂,登时殒命。宋觉非无人可挡,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听见店里打斗声,更不敢分神。仿佛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听见一声——“好。”

顾雪绛像被卸去浑身力道,瘫坐在地,长舒一口气。

而宁复还吹了吹剑上水滴,站起身来。

***

高耸入云的学院藏书楼。

顶层没有一排排高大书架,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灯台。

都是铜雕莲花模样,像是榉木地板上开出的花,烛火在风中明灭,光影交错。

窗边置着低矮方几,有两人盘膝,对坐下棋。

月朗星稀,春风送暖。

一人是年轻书生,另一人身着黑衣,五官凌厉,身边放着一柄黑色长刀。

第26章 夜战(二)┃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还在当年

藏书楼顶层,是大陆南方的最高处。

若向窗外远眺,头顶是细碎的星河微光,脚下是学院雄伟建筑群的y-in影,远处是南央城千家万户的灯火。

目力再好一点,可以看得更远。

这座楼刚落成时,书生喜欢看四方景致。

穿过浮云,可以看到崇山间剑阁之巅的白雪,皇都巍峨宫殿上的脊兽,阻隔荒原与雪域的城墙。

如今都看厌了,便只剩与人下棋。

他的对手持黑,将白子困杀到山穷水尽,却不收子,缓缓开口:“你心神不宁,还是先不要下了。”

年轻书生叹气:“我总感觉,宋觉非还会来南央城。”

黑衣刀客责问道:“你起卦了?”

书生摸摸鼻子:“直觉。”

黑衣人道:“他施展血遁之术时如何惨烈,你也是亲眼看见的。没道理付出这么大代价,还回来自投罗网。”

“也是。可能我想多了。”

“整天胡思乱想!”

书生被斥责也不恼,随手将棋盘上黑白子打乱成一锅粥,笑道:“不光胡思,我还胡行。现在这局你怎么赢?”

黑衣人无语:“……什么真君子,无赖一个。”

这书生便是南渊副院长胡行,易知是他的表字。黑衣刀客名叫楚岚川,南渊学子都称他院判大人。

他们x_i,ng格迥异,但年岁相仿、境界相似,共同统管学院,闲暇时下棋、看花、喝茶,还有对赌。

院判正将棋子逐一复位,忽而春风起,此间气息惊动,一室灯火纷乱,莲影憧憧。

两人神色微变,同时起身。

“有人进城,来得很急。”

“大概十人,从北边来的……皇都的人?!”

南央城是南方诸州最大首邑,明处的政事由朝廷管辖,但护城阵法的核心却由南渊学院主持。这份至高的权利,同样意味着要担起护佑南央安危的责任。

阵法中枢设在藏书楼顶层,无数道天地灵气交汇于此,可以最敏锐地感知到城中气机变动。

凡是境界高超的大修行者,路过或来访时,若不愿遮掩自身气息,必会触动无处不在的阵法的灵气线。所以通常会事先传信告知学院,以免被当做来意不善。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此时阵法示警,有人夜入南央,来势汹急。

胡易知凭窗远眺:“反正不下棋了,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去?”

院判拾起刀:“你伤没好,在这里等,我去。”

说罢飞身登窗,一跃而下。

直入云霄的楼顶,疾风借力,他的身形隐没在茫茫云海中。

***

烛火幽微,照亮一角桌案,也落在孩童灵秀的眉眼间。

逐流合上书,揉揉眉心。

已经很晚了,哥哥即使在西市遇上顾雪绛或徐冉,几人吃饭说话,也从没有这么晚还不回来。

我得去寻他。

他披衣推门,春日夜风扑面而来,走到院中忽然停下。

夜静,各种声音便听得真切,屋里的更漏声,风吹树枝的响动,虫鸟的鸣叫,还有脚步声。

从四面八方来的脚步声。

于是他没有再向前,而是转向后厨。

去摸柴刀。

***

程千仞柱剑跪在地上,浑身浴血,视线一片模糊。

赤红鞭影裹挟恐怖威势袭来时,他什么也做不了,每寸骨骼都像被碾碎了,用尽全身力气,只能支撑自己不倒下。

劲气狂暴,额发被割断,面颊被刺破细碎伤口,渗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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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声清脆铮鸣,再睁眼时,一柄长剑横在鞭梢与他眼睑之间,近在毫厘。

剑面雪亮,映出他满目血污。

剑背一翻,竟然震开长鞭。

宁复还人随剑来,施施然落在程千仞面前。

宋觉非收手,轮椅无风自动,逼近两步:“肯出来了?”

宁复还侧身喂了程千仞一颗丹药,缓缓答道:“你我恩怨,何必要伤旁人x_i,ng命?”

程千仞勉力吞咽,竟觉得这人不是东家。

东家怎么能站这么直?说话这么正经?

宋觉非却一时恍惚。这才是宁复还。

十六年离山隐世,不动刀兵。

但当他持剑在手,剑还是那把剑,人还是那个人。

这让宋觉非感觉很糟。

仿佛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还在当年。

他握紧长鞭,指尖泛白:“为何弑师你不肯说,我不问你。我只最后问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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