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在茶园里跟着大家一起修枝,茶树多年没打理,枝蔓横生,有的枝头已有过人高,这些树枝都要被斫去,太高了,采茶不方便,也影响下面茶叶的生长。
茶园里,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聊天,有大胆的人忍不住唱起了采茶歌,歌声悠扬,这歌声人们多年未曾听见,如今再听,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不禁热泪盈眶。
赵明月也很激动,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幼时随着母亲上山采茶的时候听人唱过,因为采茶歌里总少不了采茶的阿哥和阿妹,这在运动期间被视为靡靡之音,是明文禁止的,销声了多年,如今在冬日的阳光下再听,就仿佛人们被桎梏的灵魂冲破了樊笼,心中最真挚自然的感情冲破理x_i,ng的压抑滚落而出,格外动情感人。
于有芬和赵明月凑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最近好事接二连三,姐妹俩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凑在一起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于有清扛着锄头走到她们附近的茶垄,低头给茶树挖粪坑,准备填肥料。
于有芬看着弟弟,突然笑着说:“最近有清不知道怎么了,睡觉都在背英文单词,整天都在埋头看书,我爹妈都在问他是不是准备考状元呢。”
赵明月诧异地看了一眼于有清:“有清在看什么书呢?”
于有芬叹了口气:“高中课本,跟疯魔了似的,叫人看着担心。我们知道有清想读书,但是现在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
赵明月对于有芬说:“有芬姐,你想不想再读书?”
于有芬摇摇头:“我早就不想了,都这把年纪了,还读什么书,又是这样的家庭出身,一辈子恐怕都指望不上了。”
“如果——还有机会考学呢?”赵明月试探着问。
于有芬轻摇头:“我也不考,都过了这些年,忘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拾得起来。上次看了一下有清带回来的书,就跟看天书似的了。”
赵明月听闻这话,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们正在修剪的茶树长了一个粗大的枝桠,在上头形成了一个枝繁叶茂的树冠,将下面树冠遮得枝叶稀稀落落的,如果不考虑摘茶叶的难度,留着上面的显然更好。这棵树明显已经老龄化,需要更新换代了,不过这之前,还是要将上层树冠除掉,留着下面的,因为上面即便长了茶叶也不好摘,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沈旭跃拿着一个本子从茶山顶上下来,经过赵明月这儿,看见她正用柴刀费力地斫树枝,便停了下来:“我来吧。”
赵明月看见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好。”说着将柴刀递了过去。
沈旭跃大力挥舞着柴刀,用力砍着树枝,一边砍一边说:“这棵树就算是砍了这个树枝,估计产量也不会很高,需要重新挖了另种。”
赵明月说:“是的。沈书记你在忙什么呢?”
“我在统计茶树数量,顺便记一下哪些需要补种和重新种,好去买新茶苗。”沈旭跃已经将那棵树枝砍掉了,将柴刀递给赵明月,自己将那棵树枝拖到中间的小路上,等人来拖走。
赵明月说:“不是生产队长去统计吗?”
沈旭跃笑笑:“茶园需要重新分配一下,以前的分配太模糊了,生产队的统计也有些模糊,有许多数据都是重复的。”
赵明月说:“以后有茶园了,大家的生活就有指望了。”
“可不是吗?这说起来,还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坚持不下来。”沈旭跃的眼中满是欣赏和赞许的神色。
赵明月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有新政策下来,真是无心c--h-a得漂亮。”沈旭跃将自己的本子捡起来,“你们继续忙,我还要去那边统计。”
赵明月说:“沈书记慢走。”
这两人聊得热络,于有芬在一旁偷瞧着,于有清也在下面抬头看着这边的动静,跟魔怔了似的,满心满眼都是难受感伤的神色。
于有芬见沈旭跃走了,问赵明月:“明月,你跟沈书记说过什么呀?”
赵明月说:“没什么,就是那次开会说要铲掉茶园做梯田,我觉得有些不好,就跟沈书记提了一下意见,后来他也想通了,将茶园保留了下来。幸亏他想通了,不然咱们那里还有茶叶可以采啊,就算是上头收再多也没用是不是?”
于有芬诧异地看着赵明月:“明月,原来这事还有你的功劳在呢?”
赵明月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主要还是大家的功劳啊。”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让我太佩服了,要是我,就想不到要保留这茶园,就算是想到了,我也不敢去说什么。我总觉得,人是被命运推着走的,推到哪里,就到哪里,还是认命比较好。”于有芬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她每次想要去改变一点什么,总是遭遇着各种不顺,慢慢地便放弃了抗争的想法。
赵明月说:“有芬姐,有时候,人主动一点,积极一点,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人生,不能老被人推着走,否则自己会后悔。”
于有芬看着她,然后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总觉得时不待我。”
茶园重新焕发生机,不仅让沈旭跃对赵明月的认识更深入,同时也让另一个人十分震惊,这人就是赵明朗。当初赵明朗亲自陪着妹妹去找沈旭跃,建议保留茶园,说国家经济很快就要发展起来,日后茶园会有更好的发展前景,没想到这不过半年,赵明月的话就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