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处划出一个水平的扇面。同时,已知对方必然趁他身形不稳、偷袭他下盘,于倾身的瞬间抬腿踢开下路的攻势,顺便借力、绕着轴心脚腾挪转向,正对痕千古背后空门,毫不犹豫剑诀挥出。雄浑剑意融阴阳、乱春秋,痕千古挽起剑花转身回护,却已知高下立判。

砰的一声,气旋如洪波涌起,四下里茂林修竹近处的已被拦腰斩断,远处的也如叛逃的游兵散勇般枝摇影斜。

痕千古依仗兵锐之利挡下一击,退了几步堪堪站定,反观古陵逝烟,右手始终负在身后,仅以左手迎战,身姿流连,仿佛真的只是在步月赏景一般。

痕千古与他相交多年,却很少见他亲自出手,一时间被动至此,也是一阵阵的心惊。然而,他毕竟也是四境内顶尖名宿,更被奉为烟都大宗师踵武之才,因此并不显出慌乱。他知道荼山之毒在古陵逝烟身上已渐发散,自己要做的,就是拖。当下心念一定,后招又至。

只见他腾跃至半空,周身淡烟云舒霞卷,搅扰着紫发漫舞,赫然竟有天魔之态。继而沉身一剑,山岳轰鸣,跟着气贯层霄的庞大剑气声声相和,俨然同奏一段黄钟大吕般的宫调绝唱。白霭如尘、如雾、如电,瞬时笼罩八方,这便是夜歌残赋之君乐——“三更赋子夜歌残!”

古陵逝烟寸步未移,抬指一点,竟直抵剑尖,一圈光环扩散,大地龟裂崩解,哀鸣四野,化影神锐竟再动不得半分。

痕千古转而挥剑连攻,古陵逝烟走出一串精妙步法,潇洒避过。

五声八音,终究是凡物,清商流徵,不过损人视听。他虽未负剑,但气随意转,化物两仪,上决浮云,下决地纪。

僵持片刻,古陵逝烟已不耐继续与他纠缠,趁对方当面一剑劈斩的招式,借势退开两步,双掌运气,起承转合,打出一道沛然极光:“八烟天影。”

立时不论红尘翻覆、抑或浊浪排天,皆被那股冠盖重溟的无形气流裹缠、消解。痕千古亦受冲击,急忙退避。

纷乱中,一道剑气打到竹雨潇|湘亭的某处,竟隆隆开启潜藏于地下的暗门,一座石砌的圆台自阴影中缓缓抬升,当中一具血红人影。

古陵逝烟心潮顿起,险被压制的鸩毒反噬、经脉逆行。抢身而上,一把将人扶在怀中,借着一点曙光朦胧仔细看去。宫无后浑身冰冷,脸色苍白如纸,长发零落,红衣迭绮,披覆了一地,说不出的凄迷。能看到左肩上的伤,血已凝固,和衣物混烂在一处;又去探他脉息,耗损大半,左肋下更是有一大块气滞血瘀之象。

再不复方才的气定神闲,毒质趁着他心下大恸,一举冲破了禁制,一层层的黑骤然灭顶而上,转眼额头已是虚汗一片,惊喘不定。

痕千古见状,急欲冲来,谁知对方狠狠的一个眼神竟生生将他定在原地。随即,他看见,古陵逝烟抬手一握,摔在一旁的古琴飞入他掌下,一用力,伴随一声有如玉碎的哀鸣,琴崩、弦断、情绝。

“究竟为什么?”

那个初见时袖风凝烟的宗大道之师,从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让人甘为其影。

究竟是你已改弦更张,还是我从一开始便认错?

“你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了‘血泪之眼’,还是为了这个人?”

古陵逝烟微微一惊,闭了闭眼道:“烽火关键撞击魔佛,烟都所遭遇的你都看见了?……这就是烟都的现实:那些握有强力的正道豪强随随便便玩弄的东西,都有可能变成我们的灭顶之灾、永世再无翻身余地。你我都应该明白这种悲哀吧?所以,‘百年血泪’,吾绝不会放手。”

“你对‘血泪之眼’寄予厚望,可你夺人子、杀其父,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根本是个祸胎!大宗师你游走尘世,早已物我两忘,千古的确不明白你为何要给自己埋下这样的大患!”

“‘父之于子,当有何亲。’吾养了他这么多年,难道还比不过眼见亲子命不久矣、却束手无策的无能之人?”

“即便他与生父人伦亲情尚浅、你于他又有救命之恩兼抚育之情,但你太过霸道。想那宫无后何等自矜,你既得不到西宫吊影一样的顺从,便只一味强逼,致使他如今行事偏激;十数年里又加以重重禁锢、打压,他朝‘百年血泪’既成,必是百倍的反扑,你且看看他近年所为便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将来的祸事,何不趁早铲灭?”

古陵逝烟略一沉默,淡然道:“吾既救了他,那么他的命便归吾所有。任意处置自己的东西、用心雕琢自己的作品,又何须扯上那些俗人眼里的恩怨?”

心是一点一点凉的,一边回忆着“天地为琴、霖雨为弦”的许诺、一边凉到透底。数不清的岁月,白驹过隙,辗转于斯,却终究到了一拍两散的结局,再也骗不了自己。

古陵逝烟抱起宫无后,便好似一团火在胸口燃烧一般。他缓步徐行,与痕千古错身而过。

“你与他之间,已呈死局之相。将来,若非你死我亡,便是同归于尽,还必须拉上烟都陪葬——”总还想要挽回什么,痕千古忍不住叫他,“古陵——”

古陵逝烟慢慢沿着熹微天光里的山路下行。

无后的繁复衣饰像涟漪一样,在渺漠的晨光里漾开。这景象何其熟悉。恍然又似是刚刚把两岁的他接到手里时的样子。也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睡着了,生气微弱,但殷红的朱砂印记宛若红宝,亮得让人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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