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日后,大军与泾川的驻军汇合,燕时玉跟着方飞终于见了文立端与方雍大将军。
文立端因在军中,也身着甲胄,上下褪去了文人的清寒气,配上他那说一不二的紧抿着的嘴唇与锋利的眼神,更显出铁血之气。他年岁并不十分大,但在朝中事务繁忙,为官鞠躬尽瘁,两鬓已是染上白霜。此时负手而立,目光炯炯,十分威严。一旁的方雍却不大像个浴血将军,他一双眼眸含笑,多年的沙场征伐仍是面庞白皙,神色温和,倒比文立端更像个文官了。
燕时玉远远缀在后面,跟着方飞进去拜谒。“这位便是恕之那小子的表亲?”文立端一双鹰眼瞥了一眼燕时玉,道。方飞点点头,方雍便笑着拍了拍燕时玉的肩膀,上下瞅了他一眼,颇赞许道:“不错,长得挺精神。”说着便问了些家常,之后方飞独自留下说些要事,其他人便都退下了。
帐外已是月明星稀,守夜的将士燃着篝火,驱散山中寒气。
“小兄弟,我能坐这儿吗?”
那小兵正在烤火,抬头见到燕时玉,往旁边挪了个位给他,道,“坐吧坐吧,我正憋得慌,无人与我聊天呢。”
小兵健谈地紧,只小半会便把家底都倒了个干净,他原是胶东一商户之子,因是家中长子,便被朝廷征了兵。也不过十几岁的大小,背井离乡还时刻有着马革裹尸的风险,刚来的时候想家,经常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小兵没什么心眼,燕时玉在一旁偶尔接一句话,便能乐个半天,“哎,大家伙这几日火气都挺大的,这泾川背靠葫芦山,易守难攻,文大人与方将军又那般厉害,如今还与那夷人僵持,我们心里都挺不是滋味儿。”
燕时玉拿地上捡的树枝拨了拨火,闻言道,“也许两位大人有别的安排,也未可知,你们暂且放宽心。”
小兵点点头,不再纠结此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手舞足蹈地说,“这山中有好多野兔,只是跑地忒快,那日我们偷偷溜出去抓了半天,一只也没抓到。”
“野兔?”朝廷虽不会克扣粮饷,但军中伙食到底不比家里,燕时玉在祁家被养刁了,心下便惦记着烤兔肉的香味,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我这就去看看,说不定能逮到一只呢。”
有祁宥帮忙,逮只兔子想来不是难事。燕时玉心情很好地往山的深处走,眼看着树木密密匝匝,树冠遮天蔽日地盘结在一起,只从间隙中漏下点月光来。
“祁宥,那儿是不是有只兔子?”行至一棵大树后面时,燕时玉隐约听见前方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停下脚步问道。
祁宥过去看了看,回来的时候神色凝重,“前面是几个渠梁人,好像在那等什么人。”
“等人?”燕时玉一愣,此地尚在庆军驻扎地内,渠梁人在此等人,莫不是文立端真有什么猫腻?燕时玉握紧了祁宥的手,道,“我们暂且看看。”
不过半刻钟,便见林中来了一人,没穿甲胄,只在外披了件鹤氅,山中露重,以挡寒气。祁宥的手一紧,燕时玉仔细瞧了瞧,来人正是文立端。
“文大人,停战之事,大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文立端没有回答,便又听见其中一个渠梁人道,“若事成,除却之前答应的宝珠玉石,我们陛下愿意再献上我渠梁美女,以表诚意。”
“此事断无可能。”文立端凛声道,“这几日我军按兵不动,已是还了当年之恩,若再继续纠缠,恕文某不能奉陪。”
说完,不待渠梁人回答,文立端便大步从另外一条小路回军中去了。
燕时玉二人俱是松了一口气,心下雀跃,祁宥心里已是五味杂陈,一时觉得自己的恩师果然忠肝义胆,一时身死时的怨气又重新将他攫住,只觉百感交集,一时不察,未见那渠梁人已向大树后面走来,燕时玉紧张地往后退时踩在了一片枯叶上,在这寂林中碎裂的声响足以让渠梁人脚步一顿。
“什么人?”
燕时玉还未反应,便觉小腹一痛,一把细长的弯刀深入腹中,鲜血喷涌而出,滴在地上。被捅死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燕时玉下意识地捂住伤口,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渠梁人,就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学校花园里的草坪上。暖洋洋地阳光照在身上,像是要把人融化在这深秋里。燕时玉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抬头看见了祁宥。
祁宥斜靠着那棵大树一米多宽的树干,阳光透过枝桠筛下星星点点地光斑,在他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他闭着眼,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交领长衫,长发如瀑垂挂在草地上。
“咔嚓咔嚓。”燕时玉正看着他出神,突然听见快门声,有些生气地抬眼看去,是几个女生,脖子前挂着单反,见他看过来,半是羞涩半是尴尬地说道:“啊……你们是汉服社的吗?我看那个同学穿着古装,气质好好,所以拍了几张照片……”见燕时玉的脸冷得挂了几道冰棱子,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你们不介意吧。”
“麻烦删了。”燕时玉不想节外生枝,语气略有点生硬。
女生一愣,有些沮丧地啊了一声,还想争取一下,就见祁宥醒了过来,女生一对上那双眼睛,顿时如坠寒潭,冰冷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顾不得多说,迅速地删了照片,拉着同伴的手便逃也似的跑了。
“他们……怎么能看见你了?”
祁宥抚弄着草丛中的一朵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