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帝唇角往上勾了勾,笑道:“朕得兰卿,有如恒公得管仲,昭王得乐毅。”

兰子卿清雅的面容陷在阴影中,秀眉微不可察地一跳,淡声道:“陛下谬赞。”

目光不经意往窗外一瞥,恰见不远处的杨柳树下,一道人影,沉步走来。

兰子卿转了转眸,将炀帝案上一叠古蓝色的书册收在眸底,垂下眸时,眸底划过一丝不明深意的光芒。

“臣近日闲读《春秋》,管仲、乐毅之才有如皓月之辉,臣才疏学浅,不敢同日月比辉。”

炀帝笑了笑,“兰卿太过谦了。”沉吟了片刻,又道:“朕记得你一向爱读书,朕前几日恰得了几本珍藏,便一并赐与你。”

曲指敲了敲案头一叠古蓝色的书册。

兰子卿拱手谢礼,拿了书后,退出御书房。

走了百来步,恰与对面迎头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手中几本珍藏散落一地。

晁太师被这无端端一撞,撞得额头火辣辣的疼,当下脸色铁青,刚要开口怒斥,却看清那人紫金官袍,眉目如画。

拨到喉咙口的怒气硬生生被压下。

斥责的话没有一句,反而笑道:“丞相,这可真是巧了。”

兰子卿唇边勾了一抹笑意,略有愧疚道:“本相只顾着公事,不料冲撞了太师,还望太师赎罪。”

晁颂因之前司马礼的话,加之李延一案,对兰子卿颇有几分忌惮,但眼下还不是得罪他的时候,便打了个笑脸,演了一场“相亲相爱”的同僚之谊。

“丞相果真不愧是饱读诗书的谋士,到哪里都书不离手。”

晁颂捡起散落一地的古册,瞥了一眼书名,笑吟吟地递给兰子卿。

兰子卿跟着笑道:“哪里是本相书不离手,这些全是圣上命本相授业三皇子的课书,本相既已为三皇子之太傅,只得勉力为之。”

晁颂笑脸僵住。

《春秋》、《史记》、《兵法》……

全是帝王必修之业!

圣上要丞相授三皇子这些,难道已将他视作储君?!

兰子卿眼见晁太师白了脸,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拱手道:“太师,本相走先一步。”

晁太师沉着脸,拱手回礼:“丞相慢走。”

兰子卿临走前,望向高阔澄净的蓝天,有意无意地说:“三殿下这几日流连长醉坊,几次夜不归宿,但愿寻得到他才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长醉坊?

那不是……

哈哈,天助我也。

晁太师心念打定,目光倏地阴狠下来。

巫寒探望完宁生,从牢狱回到相府,已是黄昏时分。

他进了相府,隔着梅树,隐隐看见大厅内,兰子卿正在同一位穿深绯色官袍,身量削瘦的陌生男子说些什么。

巫寒只以为他正在会客,便也未曾上前打扰,从梅树林中穿过,去了秦无渔的房间。

等到入夜时分,华灯初上,巫寒走在被灯笼照亮的梅林小路上,手里拿着一包药,前去伙房煎药。

路过大厅时,厅内传来惊慌害怕的声音,叫巫寒不自觉往那里看去。

却见兰子卿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那穿深绯色官袍的陌生男子也不再坐旁椅,而是躬身立在厅堂,头低低垂下。

巫寒并非多管闲事之人,看了一眼后,继续往伙房走去。

大半个时辰后,文火慢煎的药终于熬成浓浓一碗墨汁,被他端在手里,送往秦无渔房中。

半路上,恰见兰子卿送那位大人出门,

此时夜风潇潇,将二人所言尽数送入巫寒耳中。

“多谢丞相提醒,下官回去后一定改过自新,加强城中守备。”

紧接着传来一道淡然如水的声音。

“府伊大人慢走。”

送走顺天府伊后,兰子卿转过身,见巫寒端着一碗药,站在夜色下。

他走过去,向巫寒打了个招呼,“师兄。”

巫寒望着笑吟吟的人,忍不住道:“兰芷今日似乎心情颇佳。”

至少不似前几日,好像突然生了一场重病一般,容颜苍白憔悴,整个人失魂落魄。

巫寒屡屡含蓄地问他出了什么事,却都被他轻描淡写得带过。

次数一多,巫寒识趣地闭嘴。

只是偶尔半夜起身,见他在月下寂寥地喝酒,忍不住叹上一声。

如今看他,容光焕发,眸眼顾盼生辉,难免叫人疑惑。

兰子卿轻轻勾唇,余光看过天边朦胧的月亮,清清白白的月光落在眸底,有如悬崖峭壁下的深渊,一颗明珠在静静散发光芒。

光华与黑暗强烈的对比,衬得那双幽深的墨眸,既神秘又古怪。

巫寒听见他似笑非笑道:“我在城南放了一只捕兽笼,待明日猎来困兽,烹与师兄尝一尝。”

眉头微皱。

兰芷从不好骑射,如何对捕猎一事上了心?

但见他唇边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巫寒隐隐察觉,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51章 长醉坊

钟鼓馔玉不足贵, 但愿长醉不复醒。

太白之词,被入木三分地刻在一家酒馆的门牌上。

酒馆正上方悬一块褪了漆的木匾,匾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长醉坊。

浔阳大名鼎鼎的酒家。

说它大名鼎鼎, 并非是店内酒类繁多, 酒香引人,恰恰相反, 长醉坊里只卖一种酒,一种烧心烧肺的烈酒, 名叫长醉。

也非是老板经营得当, 坊内书香尔雅, 引客竞来。

去过长醉坊的人都知道,长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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