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小妹当年并不愿出嫁,张逸然本甚为怜惜于她,可在母亲与亲生妹妹的选择之间,他还是选择了不让母亲伤心,亲自送哭啼不休的妹妹出了门子。而如今,不过是一个徒弟,又算得了什么呢?

吟秋低着头默声不语,心中却忽然涌上来几丝隐隐的恐慌。仿佛面前温柔如水的太太忽的生出了什么三头六臂、青面獠牙来,明明此刻太太正冲着她展唇一笑,端庄柔美、楚楚动人,可吟秋却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是,”她只得低声应道,“奴婢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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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局面远比宝玉想的更为艰难。

愈是靠近,他愈是心惊——凡是沿海的村落,大多被倭寇洗劫过了,残垣断壁、满地血痕,家家户户都门窗大开,里头的东西凌乱铺了满地,走两步,便能见着仍然瞪大着眼的尸体被随意扔在路上。

他到底是富家公子,何曾见过这般人间惨象?当日亲眼见着贾府衰落之时,以为那已是人间最为悲哀之事;可眼下看到这里,方知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宝玉先前不过随张逸然学了些拳脚功夫,顶多能做防身用,可若是果真要与倭寇决一死战,那绝不会有半分胜算。况且他原是个文人,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到底柔弱些,因而跟随他的精兵见到他这般体格,嘴上不说,心头却着实是有些担忧的。

纵使圣人之意是令宝玉死在此处,可他们眼下乃是并肩作战的,哪里能这般轻易便抛下一人?

李阵等人到底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思来想去,仍不愿行小人之事。纵使宝玉果真要死于此地,那也当是战场上不敌,死于倭寇手下,哪里能让他这般葬送性命在自己人手里!

他们既下定了决心,行事之中难免便透露出了几分一丝,宝玉也就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想在战场上时,不仅要防范敌人,还要防范身后的同伴。

南安郡王虽是被擒,可大庆仍有些主事的官员留于南海沿子,见宝玉前来,便接待了他。虽则态度颇为不冷不热,到底是给了他一个栖身之处。

“小贾大人既然来了,自然是要亲自上战场的,”当地的一官员笑道,“只是不知小贾大人,可能否提得起这刀?”

他玩笑般将兵器库中一把重达一百三四十斤的偃月刀拿了过来,一把插入了地中。这刀甚重,转眼便在这土中没下去了几分,直直地立着。众军士皆嘻嘻哈哈涌过来看热闹,谁也不觉着宝玉这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能成功将这把刀拿起来。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宝玉比他们想象之中更有一种拼劲儿。他听闻这般取笑,丝毫也不曾动怒,只是冲着众人一笑:“宝玉本不曾练过武,还望各位离得稍远些,否则若是掉下来伤到诸位,只怕不好。”

他这一笑,便如春花初绽,桃花眼内波光潋滟,一下子便教众人看呆了。

再看他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仿佛用整块上好的白玉雕琢的胳膊,十指纤长,甚至连淡青色的血管也隐隐若现,实在是好看的打紧。

众兵士莫名都有些脸上做烧,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宝玉并不曾注意到他们神情的变化,只凝了心神,双手放于刀把之上,用力一拔!

他的眉目都紧紧蹙到了一处,面色隐隐有些涨红,好像桃花的色泽意外浸染到了这块上好的美玉之上。待到他咬着牙踉跄一步,费尽全身之力方将这把刀高高举起来之时,众人的目光皆像是生根发芽了般紧紧粘在他身上。

“如何?”

宝玉将刀拔了出来,又重新插回去,扬眉笑道。他几缕墨色的发丝因着汗湿了,随意贴在脸侧,因着呼吸急促,整个人的胸膛皆微微起伏着,绵延美好的不可思议。

众兵士:......

宝玉见他们皆不说话,不由得眼角微扬,诧异扫了他们一眼,这一看,登时纳闷:“你们脸红什么?”

脸红的众人:......

妈呀,这般认真的模样儿更好看了!

李阵到底是一路同宝玉一同南下的,好歹对宝玉这般出类拔萃的美色也有了些许免疫之力,瞧见众人这般神态,不由得抚额暗叹,转头对这处张大了嘴巴望着宝玉的一个千户道:“应当将小贾大人单独安排在一个院子才是。”

仍然处在宝玉的眼波中回不过神来的千户:“......很是,很是。”

不然,说不准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半夜去偷袭怎么办!

李阵:“既然如此,便交给刘千户了。”

刘千户登时庄重点头,放心吧,小贾大人的贞操就交给我来守护!

宝玉于这营地之中住了几日,渐渐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了。他这日子......似乎也过得太舒服了一些。

每日打水之时便有兵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挂着一脸憨厚的笑,非要将他手里的水桶抢了去。宝玉先前还以为是他们有意捉弄于自己,可眼睁睁看着这家伙吭哧吭哧提着满满一桶水一趟又一趟送到自己院子里之时,宝玉就只能目瞪口呆了。

......这人,究竟是为什么要来帮自己送水?

还未等他把帮忙之人喊住问个清楚,那人早已嘿嘿地笑着,二话不说抬起脚跑路了。

只留下宝玉一个人,对着满院子装满的水桶无语凝噎。

若是只是送水也就罢了,到了后头,宝玉时常还能发现自己换下来的戎装不知道教谁洗了,整整齐齐搭在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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