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头,一直是憋着一股怒气引而不发的。尤其是方才见着袭人喜滋滋端着那酥酪出来,面上那笑意是怎么遮也遮不住,他便知晓,这酥酪究竟是何人赐予他的了。

这教他如何能忍!

心头像是有只活蹦乱跳的花猫,一下子将那一溜醋瓶通通给打翻了,砸了个七零八碎——晴雯再也顾不得什么,只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证明他家爷心底也有那么一块地方是留与他的。哪怕只是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在他比袭人,到底是多了项自足之处,那便是这身被养的极好的皮囊。他家爷一向最喜的便是这等美人,且他自幼便伺候于爷身旁,自然是知晓爷对这情一字一窍不通的。若是他略略施展出几分手段来,哪里还怕没法将人拿下?

他望着宝玉张口欲言的样子,心头愈发欢喜。

快些来,离我再近一些,教我听见哪怕一句甜蜜的话儿也好,好过我先前心内忐忑不安地敲着鼓,生怕你哪一日便将这情意随意托付与了他人——

宝玉果真开口了。

“粘在这衣襟上,都已经脏了,”他皱着眉道,“你若果真想吃,那边儿桌子上还放着一盘呢!没必要去舔这本就不干净的糖汁。”

晴雯:啊咧?

他一向自负出众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了无比诧异的神色,乌亮亮的眸子里也噙了些羞恼的意味,似乎不愿相信,于自己这般不遗余力若有若无的挑逗之下,竟然还会有人一丝反应也无。

然而不幸的是,宝玉的确是那一丝反应也无的人中的一员。他淡定地伸手,整了整衣襟,随即一挥袖,fēng_liú倜傥地走了出去,看也未回看怔楞在门口处的晴雯一眼,便径直要去贾母处。

晴雯这才从方才那如遭雷劈的情态中回过身来,忙两三步赶上来拽住他的袖子:“爷——”

“我还急着去看云妹妹,”宝玉不耐烦道,“有何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他脚不沾地地离开了,徒留晴雯咬着指尖立在原处,怔怔地想:可是我何处做得不大对?

他正想着,忽闻不远处那葱茏的花木扑扑簌簌作响,忙厉声问道:“谁?”

“若是那美人计管用,你我先前便不用费这样大的心神了。”悠悠转过来的男子温润如玉,眉眼间自是一股温柔态度,轻声笑道,“你也太着急了些,那小祖宗,哪里便是那般容易拐的。”

“你今日已经占尽了便宜,如何还有脸说我?”晴雯见到他便禁不住咬牙,语气中也含着酸,“他连你素日喜吃什么也记得......真是情深意重。”

怎么自己便从不曾有这般好的事儿?

袭人闻言只是一笑,淡然道:“那碗你且收了去,那酥酪我却是不打算吃了的。且好好儿地放在那屋里,哪日若是心中不痛快时,便拿出来看看,倒也就舒畅了。”

晴雯听了这话,心头愈发醋意翻涌,啐了一口:“早晚令虫子啃了你那宝贝酥酪,再爬上你床时,你才心中痛快呢!”说着,到底心头不忿,甩了袖子便走了。好在这番话总不曾有人听见,只是二人暗暗于宝玉身上使劲儿,明里暗里想将人圈进自己这怀中来,不在话下。

只是走出老远,晴雯方才想起宝玉一句话,不禁喃喃道:“......可是保龄侯府家来的是那位云公子啊,哪里来的云妹妹?”

哪儿来的云妹妹?

这个问题现在也赤-裸-裸地摆在了宝玉眼前。

说好的!云妹妹呢!

为什么现在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须眉浊物!

宝玉在那一瞬间,升起了将天庭上数位神仙一个接一个问候一遍的冲动。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什么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若是站在他眼前,他估计会毫不犹豫抡起拳头来给他们一仙来上一拳。他那些好好的清净女儿家,一个个鲜花嫩柳似的,怎么如今都变成了这般......比他还要高半头的存在!

这和说好的重生完全不一样啊喂!

【啧啧,谁和你说重生便是与你前世一模一样了?】无字天书画出了张幸灾乐祸的面容,【与你今世加了这许多的运道,你怎还不乐意了呢?】

你与我加运道了?宝玉狐疑,加在了何处?

【桃花运啊!】无字天书回答的理直气壮,【旁人还求不来这么旺盛的桃花运呢!一朵接一朵,保你常开不败,专供你招蜂引蝶之勇。且招的都是雄蜂,你可欣悦?】

我能欣悦才有鬼呢!宝玉面目抽搐,他一点也不想做个走到哪儿桃花就开到哪儿的男人,尤其是招引的还尽是些须眉浊物!

无字天书不乐意了:【全天下男人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裤下,这是多好的机遇?若是你愿意,哪怕是当今皇帝也能被你轻而易举的拿下,到时候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蓝颜祸水、祸国妖精了!】

宝玉:.......

然而他一点也不想做什么蓝颜祸水,他现在只想一把将这本天书抓下来,狠狠地揉搓成一团,扔进园子中的水池子里,泡上他个三天三夜。

宝玉僵硬地像是座石雕般坐在黄花梨方杆四出头椅上,木着脸,浑身都弥漫着杀气,任由面前的小少年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着说些久别重逢的话。说了半天之后,史湘云发觉眼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在听,不由得一瘪嘴:“三哥哥,你在听么?”

“啊?”

宝玉这才反应过来,虚弱地点点头,“在,我在听。”

不,我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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