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有些克制的粗重喘息,他家大弟子那从来没有过的情动的呼吸,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快速起来的反应,羞愧得让他遮掩不及。

“凤尧……”

喑哑的嗓音充满着情欲的意味,一阵强烈的空拍落到他跳动着的心脏里,凤尧快速地躲避开视线,像是把脑袋藏进沙堆里的鸵鸟一般,咬牙骂道:“放……肆……!”

因为这神功之缺,凤尧的行动被迫束手束脚起来,不能轻易使用罩阳神功,也不能自行疗伤修复,而他那大弟子则致力于寻找抵御寒气的劫火金丹,一门心思地想要乔装混入刘府,以解罩阳神功的隐患。

其实他有这份孝心,凤尧一直是看在眼里,相依为命十几年,论感情的深厚,没有人及得上自己。云华小时还因为太过依赖,在第一次下山的时候骑着匹小黑马,在山脚下来来回回绕了好久也不肯离去。凤尧那时轻功藏匿在树丛间,也不敢出声叫他听见,他看着那个个头不高的小小少年抓着长鞭,最终一回头踏马而去,那一瞬间不知是松气还是懊悔的情绪,堵得他一整天都吃不下饭来。

但是他那大弟子最终还是独立了,朝着他原先设定好的方向成长成优秀的门派栋梁,不再装病地抱着枕头来挤他的床,也不再抓些山雀献宝一样地捧给他瞧,甚至他还有了直阳宫之外的知交好友,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光里,和他们欢笑对饮,卧醉而眠。

凤尧并不太习惯那家伙的改变,但也仅仅只有,不习惯而已。所以在洛阳见到沈雪隐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过多的惊奇,那个人的偏好,如果出来的是个汗臭熏天的粗野大汉,他才真要稀奇呢。

只是,在这个好友如此近距离的相称下,凤尧才真切地意识到,云华并不只属于直阳宫,他就像当初许下的姓名一样,自由洒脱,恣意飞扬。在随海的大船上,他同好友站在船头天南地北地畅谈,他们说着不知名的云游仙人,天山的雪酿琼浆,凤尧第一次听到那人的许多陌生想法,他已融入了山下的世界,有着太多自己没有参与的奇遇,以至于凤尧没有道理地揣测到,如果没有直阳宫的束缚,会不会有一天,那个人会离开,走去哪个未知的地方……

海风吹得他有些面色发白,恍然之后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怎么可能,那家伙,以后可是直阳宫的掌门啊。

带着某种别扭的心情,在入住刘府之后,凤尧破天荒地流露出想要一起去市集逛逛的想法,“武林大会,自然应该去打探下江湖门派!”,他是那么对那个人说的。而他家大弟子,在惯常的微笑之后低下头,鼻尖靠近得能接近到对方的呼吸,凤尧紧张地绷紧了身体线条,以为他又会像之前那样光天化日之下胡来一气,却在安静之中听到他说,好久没和掌门一起外出了,竟有些怀念。

然后他退后了一步,拱手恭敬道,午膳后便去吧。

凤尧皱了皱眉,自己也不清楚原因地哼了一声。

夜间的市集尤为美丽,穿行在涌动的人流之中,头顶的星空仿佛被晕染上灯火的颜色。腰封里妥帖保管着的,是一块金穗翠玉佩,趁着他家大弟子离开的空挡,凤尧在一家玉器店买下的。但是在走出商店的瞬间,他又立刻后悔了,为什么要买玉佩送他呢,这样看起来,仿佛是在妄图笼络他一样,而凤尧绝不可能承认,自己心里头那莫名其妙的不快,是否源于一种名为寂寞的弱小情感。

打定了主意不向他示弱,但是他那大弟子,却仿佛有着特异功能一般,见到他怀抱着众多送给门派弟子的零碎物件,竟也难得地抱怨起来,诉说自己一件未得的酸味。

凤尧早就知道,他这大弟子,总是这般的棘手。

但是,当他看着那人拿到玉佩时,一双眼瞳里流露出的可以称之为温情的东西,又让他忘记了,自己这是在“笼络”他的事实。

“谢谢你,凤尧。”

灯火中,他冲着他笑起来,温柔得仿佛幻觉一般,以至于那个落下来的亲吻,也虚如幻梦得,让他只能妥协地闭上眼睛,却也安心了。

然而很快地,凤尧对命数的轻视,也受到了最为直接的报复。罩阳神功开始失控,魔性的种子终于不再屈服于酣睡。火光中,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恐惧的情绪,分辨不出周围景象,身体里狂妄的热血灼灼沸腾,在被烈火焚成焦炭的树林中,他毫无章法地挥舞着阳炎,想杀人,想把什么东西毁坏,他被这陌生的吞噬感紧紧包裹住,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

但是万幸的是,第一次的发作程度尚轻,所以当一个清爽的胸膛贴近自己的时候,他在挣扎之中,慢慢找回了一丝清明。

“我是云华。”他的声音带着点惶然的不安,“你听到了么。”

这是当然了,是不是你,只凭身上的温度,我就能分辨得清清楚楚。凤尧紧皱着眉,强迫着自己将内息调和,泄魔之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身为直阳宫的掌门,让庇护着的弟子们担忧烦思,已经够没用了。况且,他并不想看到那家伙悔痛的眼神,在多年前,那个阴寒冰冷的山洞里,他已经看得足够心皱如纸。

既承着一句掌门,便要守护好弟子们的一切,直到,不应该再活在世间的那天为止。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深厚到一定程度之后,任何的隐瞒都会被时间看穿,而他的大弟子,甚至都不需要多少时间来发掘,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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