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烟草味倒是掩盖了霍杨身上那种让他坐立难安的气息。叶朗在黑暗里翻了个身,用自己的洁癖把心里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直到后半夜才闭上眼,希望自己一觉过去,能把这些情绪清盘。
……然而并没有。
接下来的一长段时间,他一直陷在这种情绪的泥潭里,时而焦躁,时而莫名其妙地羞耻,时而恐慌不安。楚仲萧说李烽哥哥只是被砸脑震荡,其他什么事都没有,他俩也不会被追究责任。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叶朗摆脱纠结,因为这根本不是症结所在。
在外人眼里,叶朗脾气变得比以前暴躁易怒了,不那么好相与。就连楚仲萧都有点被他搞懵了,还怀疑他是打架打得释放了本性,上课悄悄撞他手肘,“你最近吃枪药啦?”
叶朗当然不理她,自顾自看着书,侧脸冰雕雪砌一般,嘴角都是抿着的。
李东虔自觉和他俩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也不像往日那样怕死了,跟着取笑一句,“是吃春,药了吧。”
他说的时候完全是无心,之后也纯是为了好玩,从自己的私藏里挑出一本较有美感的,放进叶朗的桌洞里。下午上课前,叶里拿书时,那本封面撩人的《yboy》被顺势带了出来,掉掉地上。他低头一看,顿时气得要死。
“李东虔!”他卷起那本杂志,满教室撵着他,劈头盖脸地抽了一顿才算完。李东虔皮厚人贱,丝毫不觉丢脸,还颇为得意自己歪打正着到了叶朗的烦心事,和楚仲萧整天叽叽咕咕个不停,任叶朗怎么揍也揍不服。
最让叶朗感到绝望的是,他哥终于良心发现了,不再早出晚归,陪他的次数多了不少,这段时间甚至都会来接他放学。
但是时机不对。时机太不对了!
叶朗现在只要想到他,都会浑身别扭,更别提霍杨还老是在他写作业的时候过来视察一圈了。这人每每自以为没有打扰到他,叶朗虽然看起来坐姿端正目光专注,但全副精力都放在控制自己的呼吸上,和一些细枝末节上。
比如霍杨一手撑在桌面,另一手搭在椅背上的时候,就像在叶朗一侧建了堵隔绝外界的墙,头顶还时不时拂来他的呼吸,那种无法名状的气息再度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霍杨完全没发现自己看他写作业的时候,叶朗喝水喝得格外多,并且从不抬头看他一眼。他自我感觉良好得很,每过一会就要来溜达一圈。
他唯一觉得蹊跷的是,小朗朗好像不大愿意跟他滚成一块打闹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孩子长大了嘛。霍杨没心没肺地啃着个苹果,又往叶朗屋里送了一盘洗净削好的梨,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少年写作业时板直的背影,不知道对方心里正在疯狂咆哮着:“赶紧走!别在后面看着我,走!”
霍杨愚蠢的猜测破灭在某一天晚上,睡觉前。
与其他无数个晚上不同的地方在于,这天晚上,叶朗洗澡的时间格外长。
他房间里的那个浴缸是恒温的,缸底带缓冲,按一按按钮还能出泡泡浴,往里面一躺,确实很容易“从此君王不早朝”。叶朗还经常躺在里面看书听音乐,大半个小时不出来是常事。
但是吃完饭八点,霍杨看了会电视,看到了九点半,叶朗还没出来,这就有点奇怪了。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去看看人淹死没有,就走上楼,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洗完了没?”
里面没有回音。
“我进来了?”霍杨又敲了两下,预告了一声,这才拧开门把手。
他推开门,圆圈形的玻璃墙上热气氤氲,灯光温暖。叶朗双臂搭在浴缸两边,背靠后面,脑袋歪斜在一侧,低垂着一动不动。
这个姿势睡觉,也不怕窝着脖子。
霍杨拉开玻璃门。叶朗睡得挺熟,眼皮子都不动一下,他不忍心吵他,但是这个姿势躺久了肯定不舒服,就弯下腰来,轻轻喊了一声,“醒醒,回床上睡……朗朗?叶朗?”
“嗯……”少年似乎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
他又闭了一会眼,才恍惚地抬起头,一脸还没回过神来的表情。
那一眼水波湿润,眼尾都微微发着红。
霍杨看到他还滴水的头发全捋在脑后,露出的那张脸毫无矫饰,也无遮掩,漆黑的长睫毛粘连成一片,嘴唇嫣红,几乎有种带着刺激性的美。近距离看去,浴室里的温度好像都在急速上升。
霍杨本想伸手摇他一下,手硬生生卡在了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真是见鬼了不就睡个觉,他怎么一脸……一脸高,潮的表情。
叶朗是真的睡迷糊了。等清醒过来,认出来面前是谁以后,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猛然瞪大。
“哗啦——!”他触电似的往旁边一弹,一瞬间撤到了离霍杨最远的距离,俩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模样可谓魂飞魄散。
“……”霍杨木然地抬着手,“我就想叫你起来。”
叶朗明显被吓了一大跳,胸膛起伏了好久,才勉强平静下来,“……你吓死我了。”
“那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霍杨伸手试了试水,发现这恒温浴缸一直在让水保持着温热,于是甩了甩手上的水,“九点半了,你起来我给你冲冲头发。”
“我……”叶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自己来。”
“嗯?”霍杨狐疑地盯着叶朗红得不正常的脸色,还有抓着浴缸边僵硬的姿势,隐约间意识到什么。后者也发现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