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回忆被重新提起来,霍杨脸上有点挂不住,“扯。你那样你装给谁看?”
“装给我叔啊,搀我回来的是他的小弟。”
“再扯。你和你叔喝酒装什么装?那不还是……”霍杨问到一半,突然想起来那天他说的那句“他把我的股份削减了50”,心头一凛,意识到自己问到了人家不愿意多说的话题禁区,然而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酒量小么。”
叶朗继续吃果干,依旧是闲唠嗑一样的满不在乎的语气,“我不表点忠心,现在就没法在cbd叫你外卖了。”
“哦。”霍杨应了一声。
叶朗还当他对“叫你外卖”这句话不大高兴,便打算换个话题。就当他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果汁的时候,听到背后人突然说了一句:“我问你个事,你不想回答就算了。你前几次失踪,都是为了忙那个工作上的事么?”
叶朗握着果汁瓶子,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才转过身来。
“不全是。”
不知道是不是霍杨的错觉,他看到一片突降的暗影掠过了叶朗的眼睛,冲淡了里面终于活泛起来的神色。
有那么一瞬间,霍杨突然体验到了一种鲜明的距离感。
这个人,还有他的世界,也像建在高楼巨厦上一样,他仰着脖子也看不到上面的景色,只能隐约听见烈烈的风声。
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但他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话:“学习呢,考试呢?你能照顾过来两边么?”
霍杨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想要指手画脚,叶朗比他优秀太多,他自认没什么资格对人家的未来规划指手画脚,再说辍学工作的例子那么多。叶朗如果想成为乔布斯,那他就一定能成为乔布斯……但他现在成不了。
连霍杨这个才认识了他几个月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对他自己的现在和未来没什么激情,只有一种沉默的顺从。
自己圈出一个避风港一样的地方,躲进来,独来独往。
“不能。”叶朗说道。
霍杨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霍杨舔了舔嘴唇,从开始就一直有股什么东西的香味阴魂不散,让他这短短一小会一直在咽口水。他还没说话,“等会。”叶朗忽然竖起了一根食指,示意霍杨噤声,眸子熠熠发光。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这场景有点搞笑,但他俩确实聚精会神地安静着。
霍杨禁不住回头。烤箱无声又明亮地运转,金亮暖黄,那股魔法般的香味正是从那里满溢出来,眨眼便铺满了周围的空气。
第一个面包,面包体滑腻香甜如膏体,面包肉又很有嚼劲,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口感。里面满满的果干兼有糖渍橙皮的甜和蔓越莓的酸,咽下去后,从喉管里倒一口气回来,还有浸透了的、轻盈又醇厚的朗姆酒味。霍杨嚼了几口就想咽,要咽又舍不得,舌根努力分泌着唾液,想要把面包的味道分解得更细更深……这玩意一点也不饱腹,因为他吃着更饿了。
四个拳头大的小面包,叶朗完全没抢过他,只吃到一个半,那半个还是从他手里撕出来的。
霍杨虎视眈眈地指着烤盘里另外两个将近脑袋大的面包,“里面那是什么?”
“欧包,右边那个有肉。”叶朗故意慢吞吞地说,吊他胃口,“青酱熏鸡,还有油渍番茄,其实配着生番茄吃口感比较好,但是……”
霍杨已经等不及他说什么了,伸手就要直接拿欧包,“嗷”地一嗓子被烫回来了不说,旁边还“喀嚓”响了一声。
但他顾不上要脸,“爸爸您随便照,快点,把面包给我拿出来,快点!别笑了!”
这年头什么都要靠自己。他强剥下叶朗手上的手套,一手疯狂给欧包扇风降温,另一手捏住鼻子,让自己别被香气打扰。扇了得有半分钟,他不小心闻了一下,就豁出去了,抓起面包,照心深深咬了一口。
啊……这酸爽……
霍杨快要原地飞升了,连吃好几口,才感觉到舌尖烫得发疼,叶朗没完没了的“哈哈哈哈”都没打扰他味蕾高,潮。
“咕嘟。”他咽了一大口口水,吐着舌头,口齿不清地指挥叶朗,“果汁,果汁快点。烫死我了,你他妈就知道笑。”
“给给给。”叶朗笑着给他拧开了瓶盖。
两个人走上二楼的时候,霍杨已经把个脑袋大的欧包吃了三分之二了,他嚼着里面的鸡肉丝,含糊地问道:“你那个是什么味?”
叶朗咬着自己的,说话也是含糊不清,“法棍,没味。”
“我靠,没味的?”霍杨竭力仰头,想看清他手里的面包,“快给我尝尝。”
叶朗低头,从楼梯缝隙里诧异地俯视他,“没味你还吃?”
霍杨就着猕猴桃汁咽下一大口面包,振振有词:“你不也吃么?有味的都这么好吃,没味的得好吃到哪去!”
等上了楼,叶朗指挥霍杨把桌板从床头掀下来,滑到适合躺着吃东西的位置。他把手里的瓶瓶罐罐一放,霍杨才发现他不是干啃硬邦邦的法棍。
“榨菜?”霍杨好奇地探头过去瞅。
叶朗拧开第一个玻璃瓶瓶盖,“鹅肝松露,”又拧开第二个,“辣沙司柠檬大虾。”
又补充一句,“平时做的,抹着吃。”
霍杨觉得“土包子”三个字,在自己脑门上闪闪发光。
他只好转而去研究家庭影院,“哎,咱看个电影吧?”
叶朗指了指电脑,“自己找。”
霍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