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固抬起眼皮,阿秀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留仙裙,外头罩了一件月白色云丝披风,更衬得肤白胜雪,丰神绰约。来人轻摇着纨扇,柳眉半弯,一双星眸里笑意盈盈,有如碧波荡漾。

刘子固盯了阿秀两秒,自从上次吵过一架后,两人便再没有起过什么争执,若有意见不同之时,也是各自退半步,倒真成了所谓的“相敬如宾”。

他不禁思索这到底还算不算是真正的夫妻,抑或只是镜花水月一场。

“子固?”

刘子固回神,阖上折扇放到一边,笑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洵儿呢?”

阿秀从那人手上移开目光,勾了勾唇角,笑容里带着些嗔怪,“洵儿今日第一天去学堂,现下还不到放学的时辰,瞧你这爹当的,都老糊涂了。”

刘子固一愣,连连点头,道,是我疏忽了。

刘洵是刘子固与阿秀成亲第二年后生下的,算起来今年已经六岁了,也该到了上学的年纪,刘子固平日里总是泡在店铺里打点生意,要么就是替人画画扇面,写写话本,与刘洵接触甚少,并不亲近。

刘洵长的像阿秀,自然也有几分像秀郎,一双眸子水灵剔透,好似嵌在夜空中熠熠闪亮的星辰。

印象中那个白白胖胖的,眨巴着大眼睛揪着自己的袖口要抱抱的孩子,转眼竟这么大了。

刘子固心中有些愧疚,自觉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又道:“洵儿几时回来,我同你一道去接他。”

阿秀扬起唇角,眼中又亮了亮,道:“我来正是要同你说这件事,洵儿在的那个学堂,最近正在招教书先生,我同他们说起你,他们觉得子固你正是合适人选,学识渊博,又性情温和,最适合教书育人。”

“我?”刘子固皱起眉头,心中觉得这事来的十分蹊跷,正欲拒绝,又听阿秀道:“他们给的薪酬十分的高,我们这个小小字画铺里门庭冷落,一天也不见来几个客人……又没有名士为我们题字作画……”

阿秀不好意思把话说开,刘子固心里却明白,他望了望阿秀强强作笑容的神色,把将要吐出口的话咽回去,“那,这店怎么办,关了?”

阿秀摇摇头,微笑道:“那到不必,我已经拟好了告示,我们可以低价招几个学徒,只教他们理理账目,看看门面就好,横竖也没几个人来店里。”

刘子固望着阿秀端庄娴雅的面容,竟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他轻轻将手从阿秀温软手掌中抽出来,语气淡然,“既然你都已经安排好了,何必还要知会我?”

“子固,我……”阿秀猛地抬眼,脸色染上些窘迫。

刘子固抬手止住了那人的话语,目光却落在远处的空虚之上,“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也是为这个家着想,做个教书先生挺好的,和孩子们打打交道,倒也不费什么心神,还能趁机会多陪陪洵儿。”

他本来就不是经商的料子,这样一来,却合了他的心意。

阿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临走前,她瞥了一眼柜台上被孤零零仍在一旁的折扇,略一勾唇角,“这把扇子上的扇坠好生漂亮,能否……”

刘子固双眉微蹙,抢在那人开口前将折扇收进袖口里,垂眼道:“这不过是地摊上的廉价货,你若喜欢我再去给你定做一枚更好的。”

阿秀愣了愣,双唇微张,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了回去,“不用,我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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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极南之处,濮水一代,这里鲜少有狐族居住修炼,终日黑云压顶,不见天日。浊浪滔天,滚滚不息,用尽全力冲撞着岸边灰黑的岩石,其声沸天震地,又如鸮啼鬼啸,令人不禁汗毛倒竖,浑身泛起阴冷之意。

一道颀长的灰白身形站在岸边礁石之上,负手而立。浊浪四溅,却沾不到那人衣袂的分毫。在他身旁的人穿着一袭红衣,身影清瘦修长,不堪一握,好似一株羸弱的青竹,随时会折断在一场暴雨里。

狐狸十分清楚长老带自己来这里的意义。

濮水之畔,被流放到这里的妖大多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要么是投身濮河,魂消魄散,要么是饮下毒鸩,疯癫一生。总之,没有一个能得到好结局的。

“秀郎,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狐狸眉目微垂,脸色苍白,“我知。”

“你又知不知道这里沉了多少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痴人。”

“我知。”

“千百年来,我白狐一族最是多情,最容易贪图享乐,游戏尘寰……我知道,人间繁华如斯,紫陌红尘,确实容易让人流连忘返,然而我们毕竟是妖,要想与凡人天长地久,那根本是痴人说梦。”

“凡人多的是怯懦无能之辈,首鼠两端,瞻前顾后。得到的,不敢舍,未得的,又不忍弃。”

白狐不语,身形却晃了晃,一个浪头飞扑过来,溅开的浪花撞到他的脚边,飘摇的衣袂顿时化作一层薄红烟雾。

长者眉目微阖,面上似有些沉痛,“秀郎,我问你,赤狐族长的孙女,你为何不想娶她?”

白狐微愣,垂眸道:“晚辈的心并不在她身上,晚辈不想白白耽误一个人。”

一声长叹,幽幽而落,“你还是忘不了那刘子固。”

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到狐狸心上,激起千层浪。

长者又道:“你也不必紧张,你私自跑到人间的事,我不想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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