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睚眦在后面冷冷道。这个青衣男子无礼的举动,惹得他好不容易愉快起来的心头又是一阵怒火。

湛远天君也就真的停下,一手牵了孩子,回身也冷冷直视着睚眦。下巴微扬,眼神正气凛然夹杂着不屑,仿佛看的不是尊贵无比的上古神族一脉,只是凡间道旁野草一蓬。

睚眦有些惊讶。面前的这人一张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脸生得清秀温雅,眉清目秀,俊逸出尘。仿佛一笑颊边就会露出两点梨涡。一双墨中点翠的眸子,本应该如凡间江南四月一般的氤氲温煦,偏偏清亮得犹如星辰。

“你是谁?”睚眦不由得问了一句,甚至刻意忽略了他眼中令自己不快的不屑。

“湛远天君。”声音也是一贯的淡漠,此刻入耳冷若冰霜。

睚眦几乎失笑。这就是听自己那个宝贝三弟说了不下百遍的湛远天君?那个清高肃穆,三百年来未曾笑过一次的湛远天君?

本以为是像太白星君那样一个古板老头子。或者至少也得像托塔天王一般,虎目熊睛威猛刚毅,方才有那一股子清正端直的劲道。没想到居然是面前这个相貌过于清秀的少年。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谁家未及弱冠的公子,看了几本忠臣传,就端着脸学起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古董来。一张俊秀的脸上摆出这么一副一丝不苟大气凛然的神态,实在有些令人忍俊。

睚眦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很是想问他笑起来是不是真有两个酒窝。

湛远天君见睚眦无话,便欲转身带小童离去。睚眦见状倒也不恼,半倚着柱子侧脸对他笑道:“湛远天君,这小仙童我还没有罚完,他不能走。你若是现在独自离开,我可以不追究。”

睚眦耳中传来一声斩钉截铁:“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抱歉了。”

睚眦轻笑一声,眼中红焰蓦地一跳,掌中顷刻化出一把长剑。长剑通身漆黑如墨,莹莹内部似有光泽涌动。

冷哼一声,湛远天君也反手甩出腰佩长剑。长剑出鞘,剑光登时暴涨。而那墨剑也如接到信号一般,兀自兴奋嗡嗡不已。再一顷刻,一银一黑两道剑芒欺身缠斗,人影变换,青白衣角交错翻飞,蹁跹如舞。

小仙童资历尚浅,哪里见过这般架势,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是木德星君恰巧路过,好一顿安抚小童,又见势头着实激烈,跺了跺脚,领了小童去找几位相熟仙友来劝。

待众人赶到时,湛远天君已不见踪迹,唯有睚眦一人留在原地。睚眦左臂的白衣染了一划鲜红,血顺着手指滴答落在羊脂白玉板上,如同落梅,惊艳绝伦。

长剑已经收回,睚眦转头,艳红的眼睛冷冷一扫,众人皆作寒蝉噤声,鸟兽状散。

自此,湛远天君是龙二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成为了全天宫大仙小仙口耳相传,共同保守的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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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八百年来睚眦没有一天不是想着报那一剑之仇的。

只是自那日一战后,南海龙宫的二公主听了传闻,不知怎地就芳心暗许了这位同源远亲,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日日上了天宫,直奔睚眦府上。今日带着自己七天七夜用天蚕丝绣了双飞燕的丝帕,明日悄悄在睚眦枕边留下一个带着连理枝花样填了相思木灰的香囊。

天宫里有说二公主痴心的,有说二公主勇敢的,总之串通好了似的,就差没把这二公主捧上了天去。可轮到睚眦这里,说无情无义的有之,说不识好歹的有之,说铁石心肠的有之,总而言之没一句好话。

睚眦真觉得自己委屈。不是委屈自己的名声差,而是委屈这个二公主事事顺着自己的心意,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也找不出个差错来,愣是想发脾气也没处发。

睚眦不堪其扰,终于趁老龙王带着人来说亲事之前,卷了铺盖躲回了方外山五百余年。待南海二公主成亲后,才敢重回天宫。

方外山中冷清安宁,睚眦便日日苦练,准备回来便去寻那湛远天君一决高下。

只可惜待睚眦回来欲去寻仇,方被自己的好三弟幸灾乐祸的告知,湛远天君已经闭关两百余年,要待满五百年后方可出关。

没办法,睚眦不甘一咬牙,等着!

剩下的两百年说短不短。睚眦在湛远天君府前来来回回等了一百来年,终于耐不住性子,一甩袖子寻了三弟嘲风吃酒快活去也。哪晓得天宫里头这批玉液琼浆酿的后劲十足,酒醉一宿后,醒来才被府上小童告知,湛远天君提前出关,犯了天条,被罚下凡尘去了。

这件事情睚眦想想就觉得窝火。手臂的剑伤留下一道淡淡的长痕,始作俑者却逍遥了八百年。

睚眦决定,下凡报仇。

第三章

要打探清楚湛远天君投胎的肉身,对睚眦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不过是抽空去了一趟司命星君的天府宫,拍着司命星君的肩膀笑嘻嘻的说了两句话。

一句司命星君别来无恙,一句老头儿你上回府里的小童打碎了本宫的玉佩。话音还未落地,司命星君立刻抖抖索索的领着睚眦到了轮回镜跟前,一边不住的抬袖子往额上抹去。生怕一个怠慢,逆了这位混世魔王的麟,一把火烧了整个天府宫。

轮回镜的模样并不如同自己的名字一般有气势。小小的一块圆镜,就像凡间女子袖间常藏的一把菱花镜,仿佛照的不是世间轮回因果,只是待嫁的一颗小女儿心。

睚眦看着轮回镜,心中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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