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庭在正院西侧,显然也是经过精细打理的,有一池荷花,满园绿竹。暮色之中,竹叶沙沙,声若细雨,阵阵荷香随风飘来,清新怡人。
白露手脚利落的打开了一间房门:“梁郎君,香汤已经备好,还请郎君沐浴更衣。”
只见屋中屏风已经立起,两位侍婢垂头站在描金浴盆两侧,一副准备伺候沐浴的模样。
梁峰微微颔首:“有我这小婢即可,不用劳烦诸位。”
白露是个乖觉的,立刻含笑答道:“既然郎君使不惯外人,我等会候在门外。若有吩咐,唤之即可。”
说罢,那两位侍婢也微微敛身,退出了门去。绿竹从刚刚开始就紧张的要命,这里可比梁府大多了,又一副规矩森严的样子,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如今没了外人,她终于轻轻抚胸,小声道:“郎君,还是先沐浴吧。”
在车上窝了好几天,是该好好洗洗才是。梁峰也不介意,脱去外袍,踏进了浴桶之中。王氏不愧是历代公卿,细节处无微不至,澡豆皂液之类的都不用说了,仅是添调热水的侍婢就来了两次,从踏入浴盆到沐浴完毕,水温始终保持在让人身心舒适的恒定温度。舒舒服服洗完澡,就连这些天来晕车产生的不适也退去大半。
斜倚在榻上,梁峰让绿竹给他擦拭长发,江倪则早早候在了外面。
来时那副忐忑不安已经完全消失,江倪眼睛闪亮,小声禀道:“郎主妙算,晋阳城中已无人不知郎主,法会之事更是万众瞩目。”
“哦?这么顺利?”梁峰挑了挑眉,他是知道王汶和姜达会为他广博声名,但是没想到,连脸都未露,就能获得如此人心。
“佛祖入梦岂是虚言。”江倪此刻早已心悦诚服,再想想郎主这些时日的变化,更是觉得必是因为神佛指引,方能如此。不过有一件事,他始终想不明白,“郎主为何不明日再入晋阳?若是有人知道郎主入城之事,必然会夹道相迎……”
梁峰摇了摇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法会才是关键。这两日你就把我入住王府之事传扬出去吧,等到法会当日,自见分晓。”
“小的明白!”江倪连忙答道。
“嗯,你先下去吧。记得清点一下这次带来的纸张瓷器,莫要出了差错。”梁峰挥挥手,让江倪退了下去。
已经擦干水汽的头发被绿竹轻轻挽起,梁峰却并未起身,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这里是晋阳王府,而非家中。跟这些世代簪缨的名门子弟相交,也要事事谨慎才行。先打点精神,参加明日的接风雅宴吧。
第48章 雅宴
王汶性情雅淡, 举办的洗尘宴自然不会客套呆板。选了临水亭台, 焚香挂幔, 此时池内莲花开的正好,遥遥望去,楼台宛如飘浮于花海之间, 颇有出尘之意。
不到辰时,便有人乘着牛车,怡然而来。
看到来人,王汶也有些吃惊,迎了上去:“仲埔怎么来了?”
“这次终于能见到茂深所说的那位梁郎君了, 我怎能不来?”来人一哂, 挥挥手中羽扇。此人名唤裴褚, 出身河东裴氏,是毫不逊色晋阳王氏的高门大姓。兼之两家又有通家之好, 如此不请自来, 也只能说是兴之所至, 无法苛责。
王汶心中却是哭笑不得, 他深知这位裴仲埔热衷叔父的“崇有”之论,对他钟情的佛法相当不屑。这次晋阳之事,恐怕早就让此人心怀耿耿,而“崇有”之说,更是与《金刚经》真意格格不入。现在前来宴席,岂不是恶客一位?
不过人来都来了,也好驱赶,王汶只得笑笑,邀裴褚向亭内走去。
随着裴褚的到来,其他客人也陆续抵达。中都孙氏、阳曲郭氏、外黄虞氏,皆是太原名门,又与王汶交情甚笃,不多时,席间便高朋满座。
“那个梁子熙,怎么还不到?”见人到的七七八八,裴褚不由问道。
王汶笑着解释道:“子熙体弱,怕是不能走的太快……咦,这不是到了。”
随着王汶的目光,众人齐齐望向亭外,只见一道身影穿过岸边竹林,款款而来。
第一眼望去,会觉得那人极瘦。瘦而高挑,宽袍大袖未见丝毫赘沓,只衬得他身形纤长,飘逸洒脱,宛若卓卓孤鹤。
第二眼,则会发现那人极美。不施粉黛,依旧面白赛雪,目似点漆。一双眸子璨璨若星,更让那昳丽姿容盛上三分。
而第三眼,才会惊觉,那人有恙在身。虽然身姿挺拔,眸光明锐,但是他的眼底始终氤氲一丝青气。在那风姿之下,却是憔悴病容,让人不由心生怜悯。而这怜悯,也是不能宣诸于口的,生怕轻贱了那人的琼树神姿。
裴褚很是吃了一惊,偏头道:“茂深,你从未说过,此子有如此姿容!”
王汶轻笑一声:“和子熙相处,便会忘记他的容貌,仅记其风神之姿。”
言语之间,梁峰已经踏上曲廊,缓步走进亭台之中,拱手作揖:“见过王中正。”
“子熙你且来。”王汶笑着招手,“这位是中散大夫裴仲埔。仲埔,这便是我说的梁子熙了。”
“见过裴中散。”
在王汶的引荐下,梁峰一一见过前来赴宴的宾客。虽然身无官衔,但是他还有个亭侯名头,在这些人眼里也是标准的士族子弟。几人叙礼一番,才各自落座。
王汶轻轻抚掌:“此次宴席名为贺子熙远道而来,实为庆晋阳避疫之喜,名实同归,可堪一醉。”
随着他的掌声,侍女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