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司业气得发抖,他哪里不知道这事他们两个的托词,分明是他们自己想抱魏忠贤大腿,才去找人家的,在国子监里建生祠这事估计也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现在又安在魏忠贤头上。

魏忠贤祸乱朝纲,林司业为人方正,对其恨之入骨。可看着眼前这两个都是自己的学生,林司业更加心痛,想到他们两不思进取,反而为了一步登天,居然舔着脸让魏忠贤的生祠建在太学旁边。

他魏忠贤算是个什么东西!

林司业双手握拳,一拳锤在桌子,咚的一声,吓得陆万龄心脏都快停跳了。

“这事可笑!可笑之极!你们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居然就学会了这么些个投机取巧的把式,居然敢把阉祠和文庙并列。定会引起人神共愤,即使现在不将你们得而诛之,也必会遗臭万年!”

祝捷赶紧补救:“林司业明鉴,这并不是我们的主意,这全都是魏司礼的吩咐,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原来我们是不想上这本奏章的,可又怕惹祸上身。”

林司业冷笑:“你们有什么祸?本官还能削官为民,你们呢,本就是一身白衣,有什么可削的?”

陆万龄假惺惺地说:“我们本来就是秀才而已,并没有什么好罚的。只是我们被罚无所谓,怕的是连累了您啊。”

“我有什么好被连累的?”

“当时,我们惧怕魏司礼的权威,已经答应他定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如今,您要是拦着我们不上折子,魏司礼过几日不见折子上去,问起来,我们只好为了自保,说是折子让您压下来了。这不就是连累了您吗?”

林司业哈哈大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就是我压的折子又如何?你们学了圣人之道,虽达不到圣人境界,却应该时时刻刻用君子之道要求自己,每日三省吾身。可你们呢?只知道阿谀奉上,不想着怎么提高水平,一心只钻研汲汲小道,此非君子,乃小人尔!

国有国法,我们国子监也有监规,国子监不许结党,不许钻营,你们的折子,我不但要压下来,你们两个,也别想再进国子监了!”

说完,拂袖而去。

陆万龄和祝捷出了林司业的值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惊呆了,尴尬笑道:“幸好没有拿本稿出来,给他的是抄版。”

祝捷心慌意乱地点点头,他本想着有魏忠贤的话压着,林焊不管多不情愿,都应该要点头才是,可他们一点点头的意思都没有,还将他们大骂一顿,现在青云路还没走上,国子监这个最后的避风港都可能没了。

陆万龄是个没主意的,他第一件事就是问祝捷,“祝兄,这该怎么办啊?”

“没想到林司业居然是这样迂腐不堪的人。”祝捷强撑着冷笑道,“既然他不收,那我们直接去通政司衙门,自然有人会收!”

通政司衙门不算是国子监的核心部门,那司里的管事见到陆万龄、祝捷两人,没见到林司业很是奇怪,问:“林司业怎么了?怎么不见他的踪影?天气又不热,你们两个出什么汗?”

祝捷扯扯嘴角,尴尬笑道:“这是生员们自己要递上去的折子。”

平时有公事,林司业都不假借于他人之手,这次看到陆万龄、祝捷两人,管事还觉得奇怪,一听说这两人绕过了林司业自己要上折子,心里更加犯嘀咕了。

只是管事一看完那折子,他就明白了为什么今天不是林司业来,为什么他们要越过林司业上这本折子。“你们不好好学习,干这些不务正业的事做什么?”

祝捷不要脸地说:“我们见到魏司礼日夜为国操劳,他的功绩天下称颂,所以想要给他建一座生祠,仅此而已。”

管事说:“你们说些什么混话!难道你们不知道上了这本折子的利害?做生员的、以后要做官的读书人,最最要紧的就是名声和气节,你这折子一上,在士林中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这些利害,我们都清楚,我们也都自己一力承担,不干先生的事。”

管事的冷笑,知道眼前这两位是怎么劝也不会听得了,怎么也没想到国子监居然出了这样的畜生,怒道:“你们的名声气节我是管不了的,但国子监的名声我要管!你们这本呈本,别想上!”

陆万龄和祝捷都没想到他们会连吃两亏,悻悻出了门,陆万龄愁眉苦脸地问祝捷:“我们俩折子也没上成,如今还可能要被赶回原籍,再也不得科举。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该怎么办才好呢?”

祝捷这时候头脑渐渐清醒了,沉思了一会,说:“林司业虽说要开除我们,可他头上还有一个祭酒,若是祭酒不同意,他也没办法。”

陆万龄赶忙问:“要见到祭酒,要花多少银两?可是要动魏公公给的钱?”

祝捷摇摇头,“走,我们去见曹代。”

魏忠贤没想到区区一个从四品的司业居然也敢反抗他,他自从当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又兼任东厂以后,二三品的实权大官都不知道斗倒了多少个了,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子监从四品?

说实话,就林司业这样的,在政治斗争中,都还不够格让魏忠贤亲自出马。

但是,现在他已经和周围的狗腿子们说了要在国子监建生祠了,狗腿子们连歌功颂德的文章都写好了,结果现在和他说事成不了了?

魏忠贤感到深深地被打了脸。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被一个从四品的小官鄙视了,而且还动了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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