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一日不吃饭。”沈恪笑着应道,“早上想吃些什么,我收拾去。”

两人用过早饭走到崖边的时候,太阳方才跃上最高的山头。天边的云映出胭脂色,像是女子收在袖中的香巾,被随意挂在苍青山尖。

沈恪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站在山顶所能看到的风景,自然和山下不同。但此时说些一览众山小的感慨又显得俗气了,尤其是在坐拥剑池百剑千书的萧道鸾面前。

山上又不比山下,他能拿些好玩儿的来当话头。当两个人对着没什么乐子可言的空山,能说的就只有各自以往的经历了。沈恪缠着萧道鸾说过两次,但对方总是只给出只言片语的回答。例如他问萧道鸾现在是什么境界,对方便说化神。他问是什么时候破的境,对方便说数月前于南岭破境。沈恪挖空了心思想要再套出些细节,也只能得到些零零散散诸如砍断了半山竹子之类的话。

他还是只能和萧道鸾说说练剑的事。

“还是像之前一样,领悟剑意?”

出乎沈恪的意料,萧道鸾摇了摇头。萧道鸾昨日才让他要忘了从前学过的剑招剑术,去把握和墨剑心神相通的境界,今日……

萧道鸾没有解释,只出了一剑。

简简单单的一剑,并没有过多的花样,越歌出鞘,由下而上挑起,正中崖边那棵老松。老松苍劲,树皮本就开裂有如数年未逢甘霖的旱地,正中一剑之后也见不出有何变化。数十松针落地,也没有阔叶萧萧的美感。

萧道鸾挑眉望向沈恪:“看出了什么?”

沈恪一脸犹豫:“呃……这一剑的剑意和你在南岭斩断半山竹子破境的剑意应该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松树?竹子?”

萧道鸾转身又是一剑,同样正中老松。

“一样?”

“不一样……”沈恪本想随意编些话说,但旋即放弃了,诚恳道,“我看不出这两剑有什么区别。”

“嗯。”萧道鸾道,“昨夜我想了一想……”

这样一听就是长篇大论开头的话,萧道鸾很少说起,沈恪原本还在沮丧,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萧道鸾昨夜对星对月对剑想到了很多,与沈恪有关的只一件。

“修行之法千万,修剑自然也不止一途。剑意于你,或可稍后再习。”

萧道鸾八百年前就是顶尖的剑修,兵解转世后生于剑池,种种剑招剑术都已烂熟于心。可以说,千般万种变化,都可一一在他脑海中演过。但沈恪不同。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剑修”,他恐怕连点、挑、崩、撩、劈等等最基本的剑招都分不清楚。

不是所有人都能越过基础的剑招,直接领悟剑意的——虽然萧道鸾自己入门时便是剑意剑术双修。对于沈恪来说,或许实实在在的剑招更容易掌握。

萧道鸾想通了这点后,放弃了自剑意入剑道这般高屋建瓴的途径,认为沈恪大概更适合扎扎实实从山脚开始向上攀登。想到这点时,他隐隐有些失落,却不知道原因。也许是因为无论前生今世,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大多都天资超拔,英特殊姿?

萧道鸾委婉道:“便如习字,有从汉隶入门之人,有从狂草入门之人,但那都算作剑走偏锋。从正楷入门,或许更稳妥些。”

这话萧道鸾若是一开始便和沈恪说了,沈恪或许还会相信几分。但习了两天剑意后他再提起,沈恪便听出了更多的意思。这无非是在说,他的天赋平平,没办法一上手就是高深莫测的剑意,萧道鸾就算是个老师傅也带不起这样没出息的徒弟,所以打算让他老老实实从基本功练起了呗。

他学剑十年,早前几年还会为自己并无天赋而失意,偶尔还会借酒浇愁,和几个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兄弟互述苦闷之情,但现在早就看开了。

沈恪笑道:“不学剑意,那学什么?”

萧道鸾深深看了他一眼,确认在那张微微扬起的面庞上看不出沮丧的神情,这才收起剑,道:“第一剑崩剑,第二剑挑剑。”

这两个词儿沈恪是知道的。他看过画着小人的图册,上面会在图边上写明剑招。同样是自下往上出剑,崩剑挑拣在图上看没什么差别。而真人过招时,他又往往看得眼花缭乱,压根做不到将剑招一一分解。

萧道鸾:“再看一遍。”

自下而上,正中老松。

“崩。”

自下而上,正中老松。

“挑。”

松针在地上薄薄铺了一层,沈恪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道:“没……看出区别。”

萧道鸾或许不是个好师傅,但至少不坏,因为哪怕沈恪没有半点精进,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之色。

“剑。”

“啊?”

“拿好你的剑。”

这回沈恪终于听懂了,从腰侧拔出墨剑,正要挥出,手腕便被萧道鸾扣住。

萧道鸾握着沈恪的手腕,两人贴得极近。萧道鸾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恰好擦着沈恪的耳侧,他觉得有些发痒,想要动弹,被冷冷看了一眼。

萧道鸾带着沈恪的手腕向上一抖,出剑。

“崩。”

又一剑。

“挑。”

两剑出毕,萧道鸾没有再次发问,但沈恪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一个答案。

他不能说自己光注意着萧道鸾靠近时的呼吸和心跳了,努力回想手腕被握住带着出剑时的感受,比先前更加迟疑道:“第一剑出剑时,手腕似乎更用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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