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如此。朱淮安感觉很奇怪,但是他并不反感,他反而很高兴这个漂亮的孩子距离他一天比一天更近了一步。那个孩子每朝他靠近一步,他都会更加看清那个漂亮孩子的样子,每一个细节他都注意到,几乎是那个孩子不变的笑容他都有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候的朱淮安甚至想,如果那个孩子已经没有距离了,他会做什么呢?朱淮安觉得很期待。他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原本不应该容忍别人进入他的警报范围之内。可是他却觉得那个孩子是特别的。
直到第五天的时候。那个孩子距离他只有两步距离。这是一个危险的距离,很容易让人产生排斥感,也很容易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可是朱淮安容忍了这样的行为,他甚至对自己的容忍感觉到很讶异,因为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如此放松警惕的人。
孩子终于开口对他说话了,清澈的声音拂过他的耳畔,说的是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你今天还愿意跟我比定力么?”
朱淮安想了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跟这个孩子比过定力。而且他现在是在执勤,他并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一个孩子玩定力的游戏。可是孩子的眼神里面透出来的不容拒绝竟然让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那是一场较量。定力这种东西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很简单的事情,因为只要不动就能赢。可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在这么近的距离,盯着一个人看,是很容易就激发自己本能的排斥反应,并且习武之人比的定力,往往要在乎那个人的修行是否足够深厚。
朱淮安出生习武世家,自幼深谙各种武学,他自负凭他的身手,普通人甚至是武林高手都绝对无法在他身上讨到任何便宜。他并不介意跟一个小孩玩比定力的游戏,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定力不会比任何人差。
只是单纯的比定力,没有任何的杀气。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有蝴蝶从两人身边经过,转了几个圈停在了九方瓒的鼻尖,抖了抖翅膀又翩翩而去。午后的太阳毒辣,照得两人的脸发红,汗水细细密密地冒了出来。两个人果真就是这样一动不动,似乎连视线的方向都没有改变过。
这是一场持久的较量。本来朱淮安对与这个小孩的比试并不是特别在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淮安不得不投入精力到这场莫名而来的比试中。他并不知道对面那个漂亮的小孩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如果让他输给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他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静默的人总是会感觉时间过得非常漫长,可是这两个人的精神已经全部投入了进去,完全无法在意到时间的流逝。
太阳已经渐渐收了光芒,黄昏逼近,暗金的光束照在九方瓒身上,让人觉得这个孩子美得不可方物,看起来像是一座华美的雕像,只有晚风会轻轻拉起他的衣袂微微晃动。这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三个时辰。
黄昏的时候万鸟归巢,各种蛇虫鼠蚁也开始出动。
有蛇看中了正在站着的人,缓缓地朝这边游过来。皇宫内有蛇本来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毕竟那么大一个地方,花草树木众多,想要彻底清除这些东西怕也是难的。
那是一条青蛇,足有四尺长,看就知道剧毒无比。他明显对各自比较小的九方瓒更有兴趣,便游上了九方瓒的身。
朱淮安大惊,可是那个被蛇缠上的孩子却依然淡定的一动不动,好像身上的蛇只是一根青色的丝带而已。
蛇盘旋着孩子的身体而上,终于是看着孩子的脸一动不动,吐出来的红信子不停划过孩子白嫩的皮肤。它自然不会垂涎一个人类的美貌,它只是在看这食物是否可口。
青蛇终于张开嘴,露出了两个带着剧毒的獠牙要向小孩咬去。说时迟那时快,朱淮安立刻出手精准地抓住了蛇的七寸,生生将蛇拉成了两段掷到地上。
孩子却笑了笑,对朱淮安说了一句让他气愤的话:“你输了。”
朱淮安有点恼了,这个孩子竟然这么不把自己的生命当成一回事,自己又何苦替他担心。
孩子似乎看出了朱淮安的情绪,只是笑着解释道:“我跟你比试,就要有必胜的打算,这期间的任何代价都无法影响我的决定。我并不是不在意自己的生命,而是我有必须要得到的东西,为了那个东西我可以承受一切,但并不包括失去我的生命。我已经用锁链束缚住了自己的一切,何苦还要搭上自己的小命呢?”
孩子又看了看地上的青蛇,摇了摇头,说:“这蛇虽然有剧毒,但是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毒死我,不过这么死了真可惜。”
朱淮安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看出了孩子笑容里的落寞,倔强,坚强,信念,孤独,他从来没有见过眼中有这么多情绪的孩子竟然能露出那么动人的笑容,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有如此坚定的信念,为了这个信念甚至可以付出生命。
朱淮安突然想要保护这个孩子,这个自己刚刚输掉一局的孩子,这个还这么小就必须付出那么多,承受那么多的孩子。
孩子却笑着跟他说,我赢了,所以以后你就要听我的了。
朱淮安笑,孩子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任何赌注,却在他输了以后宣布自己将属于他。这其实也还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啊。
当时的朱淮安并不知道那个漂亮的孩子就是当今皇上。后来他知道以后不由惊讶,他明明可以直接对自己下令,可是却选择了这么麻烦又曲折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