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秦天上艺校附中的时候,他叔叔离婚了。沈秦天的叔叔比他爸爸足足小了十八岁,是他爷爷奶奶的意外收获。沈秦天他哥沈越天出生那会儿,他叔叔才五岁。

当时沈秦天的奶奶心跳过缓,身体不好,他爷爷光照顾老伴儿都忙不过来,这个五岁的小叔叔就一直住在哥哥家里。

沈秦天的妈妈真是长嫂如母,又照顾上幼儿园的又照顾刚出生的,累的落下了月子病,天不阴不下雨也经常腰酸头疼。

五年后,十岁的叔叔带着五岁的大侄子,去医院里看刚出生的二侄子。护士以为这俩吸着鼻涕的秃小子都是新生婴儿的哥哥,还挨个儿摸他俩的脑袋,嘱咐他们要照顾好妈妈和弟弟,别调皮。

这一次,小叔叔真没调皮。连续两个月没用胶水涂女生的辫子,没往酱油瓶里滴煤油,没拎开水浇花,没往茶叶罐里拌土渣,还有模有样地指挥着沈越天,一起照顾产妇和婴儿。别说,他煮的小米粥还挺像样。

沈秦天他爸顿时感慨啊:还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护士才那么一说,弟弟就听话了!

其实小叔叔前段时间就暗自决定了,下一次嫂子坐月子时他要乖,因为听隔壁刘婶说月子病要月子治,嫂子平常照顾自己和沈越天挺累的,这一次正好有机会给她治病。

就这么,这个小学生叔叔担负起了送沈越天上幼儿园,外带哄沈秦天的责任。哭了抱着,尿了给换,要不是他没奶水,估计沈秦天都能以为这才是妈妈。

等沈秦天能满地跑的时候,叔叔和哥哥就带着他到处玩,爬树抓麻雀,下河逮水蛇,火烤苍蝇,尿淹毛虫,什么没干过,就连家长三令五申禁止孩子去玩的那个大粪池,他们也常去。爬到粪池旁边的墙头上往前走,谁平衡差谁摔粪池里。

再后来,叔叔谈恋爱了。沈秦天小学快毕业的时候他叔叔结的婚,家乡的风俗是结婚那天要找男孩子滚床,沈秦天拉着他哥就往新房跑。

结果他哥别扭半天不肯滚,沈秦天气哼哼地自己滚了几遍,他觉得他哥不仗义,他们仨玩这么好,为啥不给叔叔滚床。后来是他哥在他耳边说了原因他才噗了一声又嘿嘿了一句,这才放过他哥。

正当沈秦天哥俩眼巴巴盼着婶婶生个小肉团出来给他们玩的时候,他叔叔宣布离婚。

八十年代中期,离婚是一件很大的事儿。

他婶婶嫌他叔叔把棉纺厂的工作辞了,就知道冒着风险四处收集一些没被文化浩劫摧毁的旧社会破烂。

收破烂能有啥出息!于是她不顾全家人低声下气的哀求和挽留,趁着他们还没有孩子,她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婚。

沈秦天还记得全家人轮番去恳求那女人,而那女人只口口声声骂着他叔叔。十四岁的沈秦天甩开他哥的手,冲进里屋,对着他曾经的婶婶吼了一句:要滚就快滚!

事后沈秦天为这句以下犯上的话付出了代价,被他爸皮带狠抽了一顿,但这件事对沈秦天的伤害远不止是皮肉之苦。

婶婶是他唯一密切接触过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沈秦天一直难忘叔叔告诉他们哥俩他有对象了那天的兴奋和甜蜜。

叔叔每次约会他哥俩都设法悄悄尾随,说伟大点是他们见证了叔叔婶婶的爱情,说猥琐点是他们偷窥了人家小情侣之间的各种亲昵。

沈秦天还记得他叔叔结婚第二天早上,他神神秘秘地爬到他哥被窝里,问了一句让沈越天至今仍然拿出来当笑话讲的内容:“哥,现在,婶婶手上的守宫砂,是不是没有了?”

这问题现在回想起来真可笑的,但沈秦天小朋友当时才十一岁,暑假在家看武侠看入迷了,以为每个未婚女子手上都有一颗守宫砂。

经此一遭,正处于对异性的好奇期,身体正在发育期的沈秦天开始讨厌女人,觉得凡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都没良心。

所以说这孩子偏激了不是,把个别现象放大化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事情发生后,全家人各忙各的,没有人和这个青春期少年聊天说说心里话。

那会儿全社会都忙着解决温饱奔小康,有几个人去关心青少年心理健康呢。

因为和叔叔特亲,沈秦天一直把婶婶看成是自家人,一家人就应该相亲相爱有难同当,怎么说分离的话?而且叔叔这还没遭难呢只是没了工作而已!要是一个不太熟的亲戚朋友闹离婚,沈秦天肯定不能受这么大刺激。

于是他本来一个不算大的心结越来越堵。

可偏偏沈秦天又是个极帅的小伙子,在漂亮人扎堆儿的文艺团体里他也是佼佼者,周围从来都不缺爱慕之辈。

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讨厌女人,但他看着女同事女戏迷送来的礼物又实在反胃,于是他聪明地选择了把礼物分给男同事们:男领导有份,男演员有份,就连门房大爷和食堂大叔都有份。

大家不明就里,都夸沈秦天好,他白落了个美名。书记看这小伙子从不和女性拉拉扯扯嘻嘻哈哈,每年的思想作风考评都给他高分。

沈秦天是装,但他也付出了装的代价呀。他要比别人多准备几套练功服、几个饭盒、几个被套,几个…等等等,凡是有可能被女性触碰的他都要多备几份,而且还只能利用休息时间悄悄地把被女同事洗干净或喷了香水的东西再洗一遍。

幸好第一他家里不缺钱买得起,第二他家就在省城,休息天可以带回家去拿洗衣机洗,手搓谁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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