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这样啊。”

真是孽缘。

谈判失败, 宁逾明等着连世初继续出招。

他用妖术把院子里除了连歧末之外的人都赶了出去,然后直接封了院子。

连歧末抱着膝盖歪着头听着母亲和下人们惊恐的尖叫,流露出一点点愧疚的模样。

宁逾明走过去刮刮他的鼻子,亲昵地问他:“怕我了吗?我要把你关起来了咯。”

连歧末摇摇头,脸上重新浮现出春风一样的笑影。他牵起宁逾明的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又主动蹭了蹭。

太甜了。简直就是一块甜甜软软的小甜糕。

然而,两人关在这个小院子里的温馨时光很快就结束了。

第一件事, 连歧末的寡母去世了, 急病而亡。

宁逾明马上解开了院子里的结界,放连府的人回到这个院子里为连歧末的母亲举行葬礼。

第二件事, 连世初张榜重金聘来云游道士, 宁逾明与其斗法时天空中忽然降下了克妖的紫色雷电, 于是不敌被擒。

他本体的桃花树再无抵抗之力,从连歧末的院子里被挖出。

连歧末拼命阻止,但他既看不见,口中激动的“啊”“啊”声也只会惹下仆厌烦,最后无能为力地被推倒在了移树留下大坑里,眼神空洞地看向宁逾明被带走的方向。

宁逾明被缚到了连世初塌下,连世初挖出他的桃木心,掺在药里吃下了。

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脑中只有三个字在放大加粗回旋:多大仇!!!!!

……

连世初的病好了,但即便是病好了,他仍选择蜗居在连府的最深处,每日弹弹琴、看看书,很惬意的生活。

而连歧末苟在连府的角落里苟延残喘了几年后,意外翻到了一本记载了邪术的小册子,凸起的字纸仿佛特地为无法视物的他所准备。连岐末如获至宝地把自己给献祭了。

那一日,连府被黑色的火焰包围,熊熊燃烧。

连歧末提着桃妖留下的木剑,柔软单纯地微笑着,从外杀到内。从前无神的双眼现今流淌着魔魅的光芒,他不去理会恐慌地从他身边逃走的人,对待阻挡他的人,却毫不留情地用木剑刺穿。死去的人化作一道黑煞的冤魂,带着滔天的怨气汇流到连岐末身上,增强他的力量。

他遇见了往外逃的连夫人和连老爷。连岐末笑着问:“伯母,我的眼睛、我的喉咙,是您毒哑的吗?母亲也是一样吧,不知母亲死去前有没有提岐末的名字?”说话的感觉真奇妙啊,不用费尽心思,轻而易举就可以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到。

连夫人放声尖叫起来:“你活该,你们都活该!”

木剑轻轻地抹上了她的脖子。

连老爷跪倒在一旁痛哭流涕:“岐末,我其实才是你的亲生父亲,求求你不要杀我……”连岐末不耐烦听下去,更不耐烦看他的丑态,他的眼睛,好不容易获得光明的眼睛,不是用来浪费在这种东西上的,连岐末给了他一个痛快。

再来,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连岐末走进连世初的房中,手中木剑滴滴答答滴着血液,身后纠缠散的血煞之气与他清风明月一样的气质的长相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连世初坐在床旁,借着窗外的火光专心致志地雕刻一枚木像。

连岐末眼睛一红,强自按捺剑尖的颤抖道:“世初堂兄,我来带走我的人。”

连世初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平静,像是早有预料,又像是等待已久。然后他古怪地笑了一声:“你可以剖开我的心脏的肺腑,也许还能寻到一点残渣。”

连岐末接受了他的建议。

残余的妖力渗透在了连世初的四肢百骸,所以他没有即刻死去,而是在巨大疼痛中感受着连岐末将他一点一点开膛破肚,小心翻找。

“你知道吗?”连世初咳出内脏碎片和许多血沫,握住连岐末捅在他腹部的木剑:“他是主动求死的,宁愿死也不愿在我身边活,所以我吃了他。”

他努力回忆着那一日的桃妖,发现已经记不清楚了,他扯了扯嘴角:“我吃了他,想起了我是谁。”

连岐末盯住他,双眼黢黑,轻声问:“那么,你是谁呢?你是我的心魔吗?”

连世初摇了摇头。

“你也是心魔。”

……

连岐末终于完成了所有要做的事情。

他拄着剑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桃妖留下的树坑里,抱膝躺着,准备接受恶鬼的分食——逞凶之力的代价。

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所有同连岐末有关系的人都死了,所以对他来说,活着也失去了意义。

“这个地方是一所再逼仄不过的牢笼。我是看守,你是看守,所有人都是看守。”

“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去看更广阔的天地,不是为了谁,没有什么目的,人的心本来就应该是自由的。”

脑海中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像一道利芒划破了他混沌狂暴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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