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妥诬告苏威与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李同等同为朋党,并且滥用职权,私自擢升其弟苏彻、苏肃等人为官,杨坚勃然大怒,即刻令蜀王杨秀、上柱国虞庆则核实查验,不过五日的工夫,已经牵扯出知名官员百余人了。

朋党二字自古由来都容易犯皇帝的忌讳,尤其是在杨坚这里,深究彻查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百余人里贬官的贬官,罢免的罢免,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一时间朝野动荡,人人自恐,战战兢兢草木皆兵。

六日,杨坚罢免苏威官职,任命越国公杨素为尚书右仆射,与高熲共掌朝政。

杨素军功累累,苏威下台,杨坚擢升杨素,又是在这档口上,朝中大臣少有不服,只右领军大将军贺若弼每以宰相自居,杨素为仆射,贺若弼希望落空,便愤愤不平露于言表,杨坚余怒未消,一道把贺若弼也免官落狱了。

外头多大风波,似乎都和晋王府无关了,杨广闭门谢客,每日除却处理江都来的政务外,其余得了空闲,不是陪贺盾在秘书省修书,就是拉着她在外头游玩闲逛,怡然自得。

杨广虽是隐藏得很好,可贺盾还是能感觉到他克制压抑下有些异常的情绪,像是高兴兴奋之类的,不多,但她都有些怀疑苏夔这次的事是他在后头做的推手了,毕竟牵连甚广,尤其苏夔还是太子的人。

上位的是杨素,朝堂的政治格局就完全变了。

杨广名声冠绝诸王,离那个位置就越来越近了,至少只要杨坚动了废太子的念头,朝臣们接受度很高,再加上独孤伽罗杨素杨约宇文述等人的倒戈,这件事的成算便很大了。

这很奇怪。

贺盾看着前面闲庭信步的人,脚步慢了下来,在她心里他是一定要当太子当皇帝的,但真正走到了这一步,她心跳都不受控制,心慌憋闷大过了兴奋期待。

贺盾也知道这些不太好的情绪源自于哪里,没有不流血的宫变和政治,他要走上这条路,势必要踏着亲人的鲜血尸骨走上去……杨勇,杨秀,杨谅,乃至于杨坚,有些主动的,有些是被迫的,但不管如何,他最后和孤家寡人也没甚分别了。

街上都是急行而过的卫戍,高门大户里时不时便会纠扯押送出一些官员来,路上行人却不敢多看一眼,人人自危,感受着来自皇帝的雷霆之火。

杨广发现妻子的脚步慢下来,回头看了看她,走近了握了握她的手,含笑道,“吓着阿月了么?莫怕莫怕,父亲近来脾气是大了些。”

贺盾摇摇头,说实话这些年她待在杨坚身边的时间比杨广多得多,她可能还更了解杨坚一些。

从上次杨坚对杨俊的事大发雷霆,再加上这次因着朋党二字下罪一百余官员,当庭杖责朝廷大员等等,她不难开出杨坚现在很难忍受朝堂之事有一点不平顺了。

苏威是有才,但性子胆小懦弱,素来以皇帝马首是瞻,不会也不敢结党营私,但何妥拿出朋党二字,在现在的杨坚眼里,一告一个准。

平陈和平叛江南后的这几年,贺盾很清楚的看到了杨坚身上的变化,太平逸志,盛名之下唯我独尊,打倒了所有的对手和敌人以后,杨坚前进的脚步慢慢停滞下来,想休息了。

苏威这件事消停以后,杨坚会岐山一游,随后萌生出在岐州修建仁寿宫的念头来。

仁寿宫的修建,在杨坚的思想变化历程中,算是一个很重要很明显的转折,前有勤俭朴素体恤百姓礼贤下士兼听纳言,现在奢靡腐化枉顾法令随意杖责大臣固执己见,晚年的杨坚,给杨广的夺嫡之路铺就了一张迅速生长的温床。

他把杨坚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作壁上观一言不发,甚至不动神色的在后头推波助澜……

诸如此类的种种,让贺盾心生焦灼。

他的妻子竟是有心事了,这可真是奇了。

杨广看着神思不属的人,眼里深思一闪而过,复又笑道,“阿月,这两日我们在此路过了三次,阿月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

贺盾心绪不宁,杨素上位带来的紧迫感前所未有的让她心神紧绷,有时想着想着就会透不过气来,哪里会注意街上的景致,听他问,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奇特的,心里茫然,便摇了摇头。

杨广目光便幽深起来,定定看了看贺盾,想逗她开心,便往旁边指了指,含笑道,“阿月你看这个老头子,在这卖一面破镜子,偏生还要卖两百银,阿月你看看是不是能让妖怪显形的宝镜。”

贺盾噗嗤笑了一声,顺着他的视线往旁边看了看,见案台上果然只放着半块碎裂的镜子,卖主须发花白,自顾自坐着,即不叫卖也不遮掩,哪里像是来卖东西的,再说破镜子也不值钱。

破镜重圆。

贺盾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词,再看看这半面镜子,真是又囧又吃惊。

杨广见妻子呆呆看着镜子走神,奇怪道,“阿月,真是块宝镜不成,我给你买下来。”

就是块普通的镜子,只是对事中之人意义非常,他们外人就不好在里头插足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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