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没可能, 也不能退让一步。
周行侧身避让, 将战局远远引开。他不敢高声呼和让刘拂快走,只能不断的用眼神示意, 满心焦躁下,唯一让周行感到安慰的是, 从一开始蒋存就只将刘拂拦在身后,没有丝毫伤害她的意思。
授课用的屋子算不得多小, 可不论是排列整齐的桌椅还是桌椅上的摆放着的七弦琴, 都严重阻碍了他的动作。
蒋存却视其如无物, 或丢或掷, 只将上好的瑶琴当作武器。
满室铮铮之声,全是丝桐哀鸣。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周行就已伤痕累累,一个不慎, 就被蒋存猛灌在地。他在即将倒地前拼着一击重锤死命抱住了蒋存,用双臂紧紧将对方禁锢着一起倒下。
两人翻滚着撞倒无数桌椅,激起琴室里几不可查的灰尘,最后停下时,是蒋存将力有不逮的周行压在最下方,紧紧卡住脖颈。
“……阿存!……”
周行白净的面颊涨得通红,额角一块灰尘遮不住绷起的青筋。他吃力地寻找着脱身的契机,艰难开口时声音中仍不带一丝恼意,全心全意地安抚着好友。
“……阿存,是我,你清醒点……”
在他的声声呼唤中,蒋存依旧赤红着双目,完全不为所动。
“杀!”
周行的脸已经憋得紫胀,好不容易撑开他的双臂,凝视着蒋存的目光忽的一闪,待要阻止已来不及。
他们打斗时被砸落在地的岳山琴额,重重地砸在了满面杀气的蒋存的后颈。
在周行的呛咳声中,被击中的蒋存回首望向身后袭击他的人,眼中血色微褪,向着刘拂的方向伸出手。
“咳!蒋存!”周行大惊失色,呛咳不止的同时强撑起自己疲累疼痛的身体,意图拦住蒋存的动作。
蒋存却只是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刘拂的手背。
“阿拂……”他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语调轻飘,似诉似叹。
不等刘拂应答,蒋存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而在少将军到底的同时,刘拂手中沉重的桐木构件也落在周行脚边,发出一声巨响。
瞬息万变。想起方才种种,周行只觉气血上涌,强忍住咳意撑跪坐起来,抬头瞪着刘拂:“你……”
滔天的愤怒与后怕,在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都哑了火。
“你!……”周行咬牙,只觉口中尽是铁锈腥味,“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
“不然呢?”刘拂垂眸,冷笑一声,“看着你被二哥活活掐死,然后在他清醒之后,再看着他悔恨终身?”
周行一口气没顺,再次呛咳起来。
刘拂并不理他,只推开周围散乱的桌椅,蹲下身小心替蒋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的四肢得以舒展开来。
她执起蒋存布满了伤疤的手掌,替他探过脉象后,才放下心来。
面对发狂的蒋少将军,刘拂实在拿捏不好力度,既怕真伤了他,又怕一击不成更添乱象。之前虽不知蒋存因何没将她视作敌人,但在那一记重击之后,想来优待亦会不存。到时本就捉襟见肘的周行不止要拼命牵制蒋存,还得护她周全,才真会伤了性命。
是以方才那一琴额,几乎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砸了出去。
说不后怕,那是假的。
但刘拂怕的不是蒋存会伤了他,而是她会真的伤到她的二哥。
所幸脉象还算冲和平稳,并无大恙。只是……
在周行骤停的咳嗽声中,刘拂掀开蒋存紧束的袖口,将袖摆拉至上臂,露出同样旧伤叠旧伤的手臂。
三年前在金陵,他们同院而居的时候,刘拂也曾在晨光微熹时看到赤着上身练武不辍的蒋存。
当时的少将军身上虽有一二刀剑伤疤,但在微黑的皮肤与紧实筋肉的衬托下,只会更让人觉得迷人可爱。
可是现在……
刘拂抬头,面无表情地望向周行:“三哥,二哥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竟是一字一句都不能讲与我听么?”
与她相处了近五年的周行日日将人放在心头,又如何察觉不出刘拂是真的动了怒。
不是不可说,而是那些血腥残暴之事,怎好在蒋存没首肯的时候直接讲出?
好友对心上人的情意,周行自然知晓。他能在蒋存不在的时候极力表现自己,以期佳人倾心,但绝不会在兄弟最低谷的时候,再给他重重一击。
诚然,将这两年过往讲与刘拂,定会让她对蒋存生出无限怜惜,但这怜惜是否是蒋存想要的,与他相交几近一生的周行自然也知晓。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骨子里的骄傲绝不允许久候的情意因悲悯而来。
想起方才打斗时,神志不清到认不出自己的好友仍在有意无意的保护着刘拂,周行薄唇紧抿,垂下眼帘避开刘拂的注视,坚定的摇了摇头。
刘拂轻叹口气,将视线从周行脸上,移回蒋行身上。
周行双目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