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就知道无论他怎么细致地介绍也不会被认同。
他笑容不减,像是没听懂重点,打了个马虎眼道:“哎,我就随便混混的。”
“我……没问这个。”任远面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落。他低了一下头掩饰尴尬,解释道:“我是想知道,你在这儿,平时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任远无疑是世界上的“少数人”,有着任性和轻狂的资本,任家在雁门的地位说是能呼风唤雨也不为过。眼看他对现实让步,对避重就轻的回答包容,反倒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不仅如此,对于他们过去的情分而言,流于表面毫无内容地来回客套实在是一件挺残忍的事。盛骁想了想,假设他和任远易地而处,可能也会难以置信,对方未出三句话就开始敷衍。
任远一低头,他有点于心不忍了。
两人如今地位悬殊,总得有个人比较难堪,任远远道而来,盛骁不太好意思让人吃亏。
“也没什么。”他如实答道,“我在这儿当个值班经理,既是保安,又是客服,不太忙的时候就兼职当当得罪人的考核,没事儿再给人挑挑毛病,走过去敲敲桌子,叫人好好上班。就这样,真没什么。”
任远安静地听完,抬头看了一眼大堂和窗外:“这工作累吗?”
对方没像他爹一样不屑地大骂一场,盛骁已经要感恩戴德了,忙道:“不累不累,走走就行了。”
“那你现在在值班,对吧?”任远递上自己的手机,示意他输入电话号码,“我不打扰你了。等你明天下了班,我们再联系。”
第二天的晨会上,沈俊彬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近日进场评估和与业主的交涉情况,预计从下周起十一国餐厅就可开始试运营。会议室里掌声连连,销售部高兴得直跺脚。
散会后,他手里握了一卷文件,在电梯前对盛骁匆匆打了个面无表情的招呼,像说正经事似的低声道:“忙完给你电话。”
盛骁皱着眉头,回以一个更严峻的表情,悄悄说:“等你。”
两人如同地下党接头,苦大仇深地对望了一眼。最终还是沈俊彬率先破功,忍不住笑骂了他一句“神经病”,挥挥手走进电梯。
盛骁挺直腰,一本正经地冲他道:“沈总,慢走,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就开口,全心全意为一线服务。”
沈俊彬大大方方地点头致意:“谢谢。”
盛骁换完衣服,任远已在酒店门外恭候多时。他提了一个公文包,穿的还是昨晚那身衣裳,大敞着的风衣领子根本兜不住温度,站在风口被历城的冬天一遍遍问候。
盛骁问:“找个地方坐坐?”
任远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这几年天天有场,现在看见饭店、咖啡厅就想吐,宁可站在街上吹吹风。”
盛骁:“那你还吹风?不注意身体。”
“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任远苦笑,“真要去,就去你家坐会儿吧。”
换了别人提这个要求,盛骁能找出千推万辞,但对任远再说推搪的话,未免不够意思。
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进了屋,任远看了卧室一眼,再看一眼厨卫,两个男人站在厅中四目相对。
“没了?”任远愣了几秒,忍不住舔舔嘴笑了,“怎么……像个花生壳似的?”
“哎。”盛骁警告道,“你够了啊。”
“开玩笑的。”任远两间屋转了转,郑重地看了一遍,强行挑出一点儿好来,“这房子一个人住倒是也不错,好收拾。我在工地上的时候,住的地方就……”
他顿了顿:“好像也比你这儿大。”
盛骁:“……对,我这儿就这么小,你坐沙发上吧。”
桌上摆了一套茶杯,任远拈起一个,端详着杯身上的樱花,问:“这几年你一直一个人吗?”
盛骁:“怎么,听着像是要替我操心终身大事。”
任远:“你要是愿意找,我当然可以帮你留心。刘瑞的媳妇就是我给他介绍的。”
“你还会给人介绍对象?”盛骁深感新奇,一想起刘瑞在电梯里那个挫样儿,他咳了一声,“那个……任远啊,你给他找的对象,长什么样?”
“雁门县委的。”任远答非所问,“那段时间我跑得勤,正好听说书记家的小女儿二十多岁了一直没对象,我就介绍了刘瑞。俩人见了面,一相就对上眼了,谈了半年结的婚。”
“半年啊。”盛骁三缄其口,欲言又止,觉得出卖兄弟不是太好,“是不是有点儿草率了?”
“草率?”任远不以为然道,“婚姻,婚姻,为什么叫婚姻?不昏哪儿来的因呢?何况结婚这件事就是个赔本买卖,谁趟这趟水都得赔,想得再多,也没什么用,该结就结。”
盛骁一时无言,从前那个警告身边一群坏小子别糟蹋别人家姑娘的男孩长大了,却好像哪里变了。
他试着问:“你也这么快?半年?”
“怎么会。”任远笑了,说,“我跟刘瑞能一样吗,他自己都还没过明白,不能对他要求太多。我和你嫂子认识了五六年,她出国之前我爸介绍我们认识的,后来她毕了业回国,跑来找我,我们就结婚了。”
敢情任远的婚姻经是对别人念的,他自己拿的是另一本秘籍。虽然有点替刘瑞感觉到被坑,但盛骁总算放心了不少。
可凭空多出来一个“嫂子”,这体会实在有些微妙,那些两人之间谁的书柜里多了一本小说漫画对方都了如指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