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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终于苏醒了……”

低低的自语仿佛一道惊雷惊醒了所有人,长谷部是第一个动的,他不顾自己遍体鳞伤的身躯, 疯了一般的扑上前去,想要用手堵住那个潺潺流水的小孔。

“长谷部!”

药研的惊呼尚在空中还未落下, 长谷部扑上去的身体便被围绕在器皿周围的符咒轰的一声弹开!那一圈被遗忘的防护咒语寸寸亮起, 拂去片片堆积的尘埃, 从地底升起一圈无色的墙壁!

长谷部的身体重重的落在地上,原本被包扎好的伤口寸寸崩裂, 洁白的绷带染上鲜血和尘埃,但他就像没感到疼痛一般爬起来,又扑了上去!

“主殿!”

这回符咒没把他弹开,但就像一道透明的墙壁一般坚不可摧的挡在他和器皿之间。长谷部绝望的趴在墙壁上,双手握拳用力捶打,但那铁壁却纹丝不动。符咒上泛起水面般的波纹,却比钢铁铸就更加坚固。

药研伸出的手渐渐放下,失去了阻止长谷部的意愿。

石室里安静极了,只有长谷部撕心裂肺的嘶吼回荡在其中,随着裂缝逐渐扩大,长谷部的声音也渐渐微弱下去,声音里也渐渐带上了细微的哭腔。

长谷部终于趴伏在那道无色透明的墙壁上大哭起来。

“主殿……呜……时也……”

这畏路鸶痔铸就一般冷硬的付丧神,此刻毫无形象的在众人面前大哭起来,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全心全意效忠的主人此刻很有可能已经彻底消失了。

无数年来积累的情绪此刻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就像喷发的火山一般无法遏制。长谷部哭到几乎窒息,说着透明的墙壁慢慢的滑到了地上,双耳嗡鸣,什么都听不到了。

所以他自然也无法察觉到,在突然的一瞬间,仿佛将整间石室的空气都陡然凝结起来的诡异气氛。

一只脚慢慢的落在地上。

这只脚是一只男人的脚,却苍白到几乎透明,青色和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脚背上还凝结着滴滴水珠,随着落下的动作滴落在地板上,在地上洇湿了一片散落的尘土。

黑发青年身上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两边手臂的开口开到肩膀上,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下半身是同色系的黑色长裤,有半截已经破碎成碎布条,露出一截笔直的小腿,有水珠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却没有一滴停留在衣物之上。

这是当年坠落到这里时穿的衣服,经过了这么多年仍未被水侵蚀殆尽,不得不称赞一句质量上佳。

这也是理所应该的,魔偶在最后一战中穿着的战斗服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衣服了,当初掉落在溯行军的大本营里没给摔死就是这套衣服的功劳。而这么多年溯行军想尽办法也没法在不伤害身体的前提下弄下一星半点来,怎么会被水区区泡了几年就侵蚀破损呢?

长谷部看不到,其他的付丧神却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巨大的玻璃器皿层层破裂,就像侵染黑夜的墨水在某个点迅速聚集,星星点点的墨色会聚成一个黑色的剪影,仿佛能将全部的光线都吞噬殆尽。

这个象征着他们所有绝望的青年缓步而出,两只脚踩在地上,手臂抬起,一只手按在肩膀上动了动。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节活动声响起,噼里啪啦就像在石室里点燃了一串小爆竹。青年活动着肩膀脖颈,动作间无形的流露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压迫感。

这时的长谷部也终于察觉了不对,他泪眼朦胧的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那位真正的战争兵器正低着头,漆黑的眼睛透不进一丝光,透过湿漉漉的刘海漠然的注视着他。

时也在做着一个亢长的梦。

梦里漫天都是弥漫着的灰雾,昏昏沉沉的令人提不起精神,他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手脚四肢,只能一个人在黑暗里踽踽独行,找不到目标,更分辨不出方向。

世界的意志压迫着两个同样的魂魄。它不允许有超出范围的不安定因素,一个醒来,另一个就必定沉睡。

山姥切温热的体温浸透了他的衣物,暖融融的往身体里渗过去,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温暖他的皮肤。世界在时也的身体上套了一层膜,阻拦了一切能够同他接触的事物。那份山姥切用鲜血和灵魂堕入黑暗换来的暖意,只能被挡在外面无法进入。

遥远的黑暗里传来隐隐约约的痛哭声,这是时也从前记忆中经常听到的声音。在那弥漫着硝烟的战场上,漫山遍野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侥幸存活下来的士兵们将这些尸体运回后方,烧成一堆堆小小的灰烬装进木盒子里带给他们的家人。

时也总是活下来的那个,他经常会接替魔力耗尽的法师为他们烧毁尸体,他也常常跟着班师回朝的将军慰问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他总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年迈的老人抱着木盒子痛哭他们失去的儿子,年轻的少女为战死的情人哭泣,初为人母的少妇挺着大肚子暗暗的抹泪,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放声大哭……

他总是能听到,这种浸透了绝望和悲痛的哭泣声。

这是山姥切在为他哭泣吗?

时也快管不住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了。他的记忆和思维缠绕成纷乱的毛线球,大脑中分管各事的区域似乎串了岗,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模糊斑斓的色块。他的大脑乱成一团浆糊,脆弱的灵魂在世界意志的压迫下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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