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十一带来的这封回信,却泼了他一盆冷水。

言浚送来一只信封,里面有两封信。一封出自言浚自己,说虚报火耗原是各道州府都玩惯的把戏,且不说难以查实,即便查出内情,此事牵连甚广,必会引发各地官府大换血,甚至激起民变,此事还是不要揭露得好。

萧索闻言,垂头黯然。

另一封信,朱红的笔迹,没有落款。但沈砚太熟悉那龙飞凤舞的字,那人姓桓命晔,正是当今圣上的名讳。信中只有三行字:“爱卿当理应理之事,滥支冒领可以查,政体民心不可动!”

沈砚不敢给萧秀才看。

“萧公子。”他小心翼翼将第二封信收入袖中,“言御史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信中说不让理虚报火耗之事,可以查冒领恩赐银的事,咱们便只查此事罢。左右这两件事都是一伙人所为,查哪件都能治他们的罪、给你报杀母之仇。曲线救国,也是救。”

萧索心底有些寒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沈砚又道:“言御史信中说,萧公子替朝廷揭发恶佞有功,事毕之后有意向皇上请求,赐你一个功名。”

他话音刚落,萧索“蹭”地站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却未说话,只拱拱手,又退了出去。

十一皱眉道:“爷,他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沈砚叹了口气,道:“愿不愿意,都得这么办。皇上的意思,咱们违逆不了。他屡考不中,能白得个功名,难道不是好事?换作本将军肯定乐疯了,他怎么好像有些不高兴似的?”

彼时麟德殿内,桓晔正坐在东窗下,案台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将他深深埋了进去。眼前人被遮住大半,只露出半张俊雅温润的脸。

他动了动眼皮,商淮立刻带着几个小内侍将奏折搬到一旁。言浚身上的孔雀图样,终于跃进桓晔的眼帘。

“言卿的袍子,似乎旧了。”

言浚拱手道:“微臣备沐皇恩,领御史中丞一职已有六年,只三年前换过一次新朝服,许是时间久了,显得旧些。”

桓晔扯了扯嘴角,道:“言卿连购置一件朝服都如此慎重,可见为官之清廉。有卿如此,朕何愁江山不稳,可以垂衣拱手而治矣。”

言浚抹了把汗,腰弯得更低些:“皇上谬赞,微臣不敢承受。朝服修饰的是我朝官员的基本仪表,一针一线都是天家恩德。臣身穿旧袍,有失体统,罪该万死。今日回去,臣一定重新购置朝服。”

桓晔和蔼一笑,道:“言卿紧张什么?朕又没有责怪卿的意思,只是看卿的袍子陈旧,随口一说罢了。既然卿要换,便不必再回去麻烦了。”回头吩咐商淮:“去针功局,给卿拿套新朝服来。”

言浚忙道谢,心里算不准皇上究竟何意,只默默侍立一旁。桓晔趁他等衣服的空当,温声问:“言卿,沈卿今日该接到回信了吧?”

“是。”言浚颔首,“算时辰,该到了。”

桓晔手里摩挲着鹅卵大的光滑籽玉,垂着目光问:“言卿觉得沈卿是否能解朕意?”

言浚道:“沈将军素日最体圣意,定会理解皇上的苦心。即便不理解,沈将军忠心一片,也必凛遵圣旨。”

“那卿呢?”桓晔忽然抬起眼。

言浚又拱拱手,道:“臣自然明白。”他顿了顿,见上面没有回声,接道:“虚报火耗乃是陈年痼疾,轻易改动,于政体民心有碍。皇上登基不过六年,亲政也只三年,朝中……尚有诸多掣肘。若此时改制,恐怕不妥,不妨再等几年。”

正说着,商淮已捧着托盘进来,立在一旁候旨。桓晔右手握着金绂,坠着的白玉一指,商淮立刻将托盘呈到言浚身边。

言浚看看上首坐着微笑的桓晔,再看看满面恭谨的商淮,揭开黄绸,只见里面玉带、紫绂一应俱全,冬夏各两套朝服,月白锦绣,仙鹤腾云,却是正三品上都御史的体制。

“皇上,”言浚低着头抬了抬眼,“这朝服,似乎……不合臣的官制。”

桓晔温言笑道:“朕既赐给你了,便合适。”

言浚有些疑心:皇上这难道是要给他晋升?如今沈砚回乡丁忧,皇上身边的确少了一位牵制各方势力的心腹。但若皇上真有此意,为何不明发谕旨,通知吏部,反而要以一身官袍示意?

他一时想不明白,便不再想,谢恩跪安,退了出去。

一路乘轿回家,将御赐的官服放在香案上供奉了,才更衣坐下饮茶。管家见他忙完,便上来回禀:“爷,今日小姐在荷塘钓鱼,一跤跌在太湖石上,摔坏了脚。小的已命人请郎中看过,说只是扭伤,没有大碍,只是要好好将养一阵子。”

言浚皱了皱眉,放下茶杯,起身向内院走去。

希声裹着被子,躺在榻上,正看一本武侠传奇。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响,小丫鬟一溜烟跑进来报信:“小姐,老爷来了!”

希声忙将书塞到枕头下面,捧出一本论语,假模假式地读起来。言浚进来时,便见到小姑娘皱眉用功的样子,虚寒问暖一番,看看她肿得老高的脚,又抽出她手里的书,问道:“你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看得懂圣人之言吗?”

希声笑吟吟道:“便是看不懂,只瞧着也喜欢。”

言浚点点头,似乎很是欣慰。希声向外挪了挪,不动声色地遮住枕头下鼓起的书角,岔开话题问:“十一走了吗?我想让他带我去看小戏!”

“十一前日就走了。”言浚揉揉她发心,“不过,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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