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他不会帮我。”沈砚说,“何况,他身为都御史,也不便为了一个梅七与刑部尚书强争。你们审理此案,与刑部的接触不会少,不声不响将他提来便是了。若要都御史出面,实在小题大做,只怕张云简反而扣着人不放了。”

萧索淡淡问:“易地而处,你会帮我么?”

又何用假设?

沈砚心里蓦地一酸,他不是不知道萧索与他疏远了,他只是不愿承认。每每在耳鬓厮磨时听见他说无情的话,他都当玩笑来听,只不想面对现实。可他不当真,萧索却是认真。他今日如此问,是一针刺破了沈砚闭目塞听的幻想。

然而他却没有资格不满,垂目道:“为你,我何曾计较过后果?”

萧索默了默,放下帘子去了。

沈砚每次面对他,都是一个输。他无力地扔下伞,也不乘车,夺过十一牵着的马,扬鞭而去。

翌日圣旨下来,三法司衙差并皇家卫率急风骤雨而下,祁王党如大厦之倾颓,上下官员并亲朋家眷人等牵连入狱者近千数之多。

大雨之中,男男女女披头散发被关进囚车,笼中猪狗一般当街而过。哭号之声摇山振岳,比之许凌抄家时更凄惨百倍。

京中流言蜚语、街谈巷议,传得沸沸扬扬,也有拍手称快的,也有暗自担忧的,还有莫测高深、讥讽冷笑的,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沈砚接下“钦点督案使”一职,立刻带人去了刑部大牢。故地重游,他可没有萧索那般感慨,一路甩开两旁囚室中摇摆呼救的手,终于在左转第二间牢房找到了遍体鳞伤的梅七。

他瑟缩在角落里,昔日的光彩全无,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一阵颤栗。沈砚想拉起他,指尖刚碰到他带血的衣角,便听见他痛苦的呻`吟。

阮桐掏出手帕,在他被剜出手筋的左腕上打个结,含泪道:“沈将军来救你了,阿七。你听得见吗,阿七?”

“你过来,抱着他。”沈砚招手吩咐十一,“轻点儿,别先给他疼死了。”

十一将带来的斗篷给他裹上,又将有进气没出气的他打横抱了起来。沈砚当先出去,回头叮嘱狱卒:“本将军将他带走了,回头告诉你们大人,此案梅七涉及甚深,御史台要提他过去询问。”

那人还未张口,只听走廊外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不必了,本官已经来了。”

张云简从墙角转过来,眯着一双细眼道:“沈……啊,现在不能叫你将军了!你不是在家里禁足,今日如何得空跑到我们刑部来视察?怎么,难道是怀念从前住在这儿的时候了?”

沈砚指节捏得“咯咯”响,竭力笑道:“张大人可能不知——沈某的禁足昨日便解了,皇上今日一早命商公公来传旨,钦点沈某为此案的督案使,有权过问本案大小事由。御史台审问许凌时,牵出些事来,需要质问嫌犯梅七。本使特来提他,想来张大人不会有异议吧?”

张云简笑了笑:“沈钦使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齿,本官奉旨协办此案,自然一切为了审案着想。既然御史台有事问嫌犯,督案使便将提调此案犯的文书拿来罢。”

“文书……啊对文书!”沈砚心里却直发虚,双手假意在身上搜寻,硬着头皮道:“你看我这记性,竟将文书忘在御史台了。我这便去取,张尚书稍等,文书即刻送来。”

“是吗?”张云简冷笑道,“那钦使便去取罢。只是这人犯,可就不好带走了。”

沈砚不作声,看着他的眼神渐渐阴沉下来。张云简毫无畏色,笑着与他对视,神情得意中带着三分轻蔑,令人恨得牙痒痒,却又奈何不得。

二人僵持不下,尾随众人皆不敢出声。

牢中寂静如水,只有火把“哔剥”作响。

其实沈砚哪有文书,连御史台提调梅七询问的话也是信口胡诌。

本案拘押的嫌犯甚多,三法司的监房远远关不下,京中大小衙门的牢狱都住满了,尚有一二百仆从、家眷无处去,只得暂押在北郊城隍庙。

督察院里关着的都是本案第一等重犯,若需要询问谁时,则发差现去拘押的衙门中提人,来往皆有刺御史签发的文书,断无说放人便放人之理。

沈砚来时求了郑岫,后者并未答应徇情,只是跟典狱官打了声招呼。他的意思沈砚明白,若不出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自己去权当没看见,若出了事他是一字未闻、一字不知的,自有沈砚承担责任。

如今便出了事,沈砚下不来台,万不得已时只能放弃。

“文书在此。”走廊那边忽又传来淡淡一声。

萧索不知何时来的,近前递上信封,行礼道:“沈钦使将文书落在了御史台,下官见着,怕耽误案情进展,便送来了。”

“这不是萧御史,”张云简笑问,“指甲长好了么?”

萧索一滞,扯了扯嘴角,低头道:“多谢大人关心,已经长好了。”

沈砚终于松了一口气,打开盖着执宪御史印章的信封,里面果然是刺御史签发的提调文书。情势陡然逆转,他趾高气昂地将信甩在张云简面前,一字字问:“可以了么?张大人。”

张云简信步走到满脸泪痕的阮桐和咬牙切齿的十一面前,略略站了片刻,猛地抓起梅七左手——本已半昏的人瞬间惨叫不止,原来明艳娇嫩的脸,此刻亦被疼痛扭曲。

沈砚又气又恨,一步迈上前,立时便要出手。萧索忙拽住他衣角,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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