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姑不由分说,细致麻利地换过药,又给他盖上薄毯,看他讪得不成样子,便留他自己在屋里休息。

这走方郎中的药,竟出乎意料的管用。不出几日,萧索便已可以下地行走,只是要像如今这般,手里拄根沉甸甸的拐杖才行。

萧索微笑道:“也不知此人姓甚名谁,若有缘能再遇见,倒要好好谢他才是。”

欧阳旭点点头,将他的拐杖放在一旁,让他靠着园中的大柳树站着,然后才将碗筷递给他。

善姑的手艺极好,普普通通一碗清水面,萧索却总觉得自己尝出了荤腥味。大抵是他许久不曾回过家,想起了过世的母亲,所以格外敏感些。

他这几日心情好了许多,不似刚来时闷闷不乐,恨不能一天不说一句话。欧阳旭每日要去茶舍给王铁嘴捧场打下手,无法在家陪他谈讲解闷。他出不得门,便自己歪在窗边出神。

沈砚近日出入青楼格外频繁,几乎不曾把家搬进去。此事在私下传扬开来,众人都在背后议论他荒淫,尤其以朝中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文官清流为最甚。

他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理会人前人后的风言风语,今日宿在这个楼里,明日睡在那个馆里。阮桐夜夜陪在他身边,进出起坐形影不离,众人愈发有话可说。

这日他正如往常一般,散朝直奔萱花坊最南面的思迁楼去。身后的言浚却赶上来拉住他,气急败坏地道:“文玉,你且慢走,我有几句话说。!”

沈砚几缕青丝从额边垂下,斜斜牵着一侧嘴角,神情玩世不恭中又莫名带着三分落寞哀戚:“何事,言御史这是要向本将军剖白心迹么?”说着轻轻笑起来。

言浚板起脸,将他拽到僻静处,正色道:“你看看你自己这副形景,衣衫不整满身胭脂酒气,成个什么样子!你忒也闹得不像了,你知不知道这几日有多少弹劾你的奏折?”

“怎么?”沈砚无所谓地笑笑,“这样难道不好了?皇上不正喜欢我如此吗?有你左都御史在,何愁压不下几封弹劾我的折子。”动作轻佻地拍了拍他肩膀。

言浚甩开他攀着自己袖子的手,冷笑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悠悠之口岂是我能堵得住的?还不是皇上将那些折子淹了,留中不发而已,你还真当平安无事了。虽说要做戏给皇上看,你也太过了,简直是在给皇上脸子看!”

沈砚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歪歪斜斜向回走:“不必说了,大不了他将我杀了了事,那样最好不过。”

他两步歪倒在马车里,没喝酒却醉得烂泥一半,口齿含混地指使十一驾车去思迁楼。阮桐等在车厢内,见他瘫坐进来,忙将他拉到座位上,替他按揉太阳。

言浚望着那渐渐模糊成一点的马车,叹了口气,转身去了。

这里沈砚靠着车厢壁静坐片刻,拉住阮桐那双柔软的手,顺势将人拉进怀里抱着,也不作声,也不睁眼,只默默坐在车里颠簸,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桐是何等样的人,自然看出他的不自在,却也不敢乱说话,安静地歪在他怀里,任他干燥温暖的掌心贴着自己心口。

不过片刻,沈砚忽然一把推开了他,眼中惊疑惶惑一览无余:“你……你不是他。”

“……我不是。”阮桐不慌不忙地爬起身,坐到了他对首。

“对不住。”沈砚歉然道,“我……对不住。”

阮桐笑笑不言。

一时到得思迁楼,沈砚丢给极尽谄媚之能事的鸨儿一块银子,径自进了楼上的“云山”雅室。这间屋是他常年包占的,里面的陈设还维持着他清早走时的情形,香冷金猊、被翻红浪,一片旖旎景象。

鸨儿笑道:“灵官儿还未起床,请将军稍待片刻,我这就催人去叫他来。”

“不必。”沈砚走到窗边,随口说:“叫他睡着罢,是本将军来得不是时候,日日白天来,怨不得他没起。你先下去罢,这里都不用人伺候。”

鸨儿应声“是”,关门退了出去。

沈砚这才从怀中掏出那只西洋进贡的水晶镜筒,贴着眼睛一瞧,对面院中的情形便悉数落入眼中,连那人眼光下微微抖动的睫毛,以及睫毛下两片小小的阴影,都一清二楚。

沈三儿正在后巷中走着,手里拎着一只漆黑空食盒。一墙之隔的善姑将两碗面换到自己的朱红食盒里,由大门出来,又进了萧索住的院门。

也不知她笑眯眯地同那拄拐之人说了些什么,对方捧起面,眼含感激地收下了。善姑转身回家,院中便只剩下他一人。捉起筷子吃了两口,却不知为何,又放了下去。

一时沈三儿回来,沈砚举着望远镜道:“明日不要再送面了,应该是吃腻了。弄些精致的清粥小菜送去,要开胃的。他心情不好,胃口必定受损。”

沈三儿问:“还是用鸡鸭海鲜炖了汤炒,不带出一丝荤腥的痕迹么?”

“自然。”沈砚点点头,“阮桐配的棒创药送去了吗?叫善姑每日想着给他上药,切莫中断!”

“送去了。”沈三儿笑说,“只是萧公子脸皮儿薄,扭捏得紧,每次上药,总不让善姑碰。先时他动弹不得,善姑还能半强半劝地逼着他上药,如今他能动弹了,更是躲之不及,善姑也拗不过他。”

沈砚想到他那羞赧的神情,会心一笑:“也罢,便叫个男子去给他换药,就那个欧阳旭罢。”

沈三儿应声而去。

屋中只有沈砚与阮桐两个,前者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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