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沙漠里的旅人,死死紧追着缥缈如蜃影的水源,哪怕这意味着要忍受长途上更为困久的煎熬干渴。

虽听那人如此言说,可唐三藏毕竟不是傻子,他知道孙悟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行了这么一路,亲眼历过那么多贪嗔痴爱恨欲,那人眼中的执念就如同一道横亘的刺,插/进心头间看得越发分明。

他知道有时候孙悟空看着他,实际上却是魂飞天外想着他不曾相识的另一人。

或是他第一个师父,又或是那个金蝉长老。

还真是因果报应。唐三藏想。

当初那一个个夜里,他抱着孙悟空却梦语喃喃唤玄清,如今却反来叫他也悟了这般心情。

就像揣着起起伏伏的潮浪,满满地塞住了胸口,却无处倾泻,沉压得酸疼。

他半笑了笑,眸色幽深,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摇摇头转身走了。

既是要成佛的,还想那些无用风月做什么。

只是步经闲聊的朱沙二人身侧时,他不知想起什么,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悟能,悟净,为师有话问你们。”

唐三藏正着神色,特意回头看了眼蹲在石上没往这边看的大徒弟,转首相问,“你们可知那金蝉子……究竟是何人?”

朱悟能一听,两眉倒扬,和沙悟净两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

他摸摸下巴,“师父,这可不是我们不愿说,只是那佛祖叮嘱了我们,取经路上万万不可向你提起啊。”

“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唐三藏看着笑容温和,“我和他又无仇无怨的,难不成还会去害他?”

沙悟净摆着手摇了摇头,“怕害得不是他,而是师父你自己啊。”

唐三藏面上神情差点挂不住,心间咯噔只觉其中颇有古怪。

他一手叩着掌心,踱了几步,“你们不说金蝉子也行,那悟空所说的当初他受佛祖拿金蝉要挟,又是所为何事?”

朱悟能远远望了眼那边的孙悟空,一瞬的眸色幽深宛如幻觉。

五百年前那件事,沙悟净不知,他却是亲眼历过的。

看着那人如何挑着根如意棒,套着副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踏着藕丝步云履一路杀出重围来,双眸怒燃充血,如胸中澎湃。

他那一声震天愤吼,“我欲齐天,六道踏为足下!我欲焚天,神佛又奈我何?!”

喊声呼啸着传至十方三际,天崩地坼,百浪轰鸣,嗡响不绝。

那真是惊心动魄的一战啊,带着他受尽百年耻辱的怒意怨气,带着他求而不得终至入魔的痴狂。

朱悟能顿了顿,眉间神色微凉,声音低如寒水。

“大师兄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踏碎凌霄宝殿,此事闹得纷纷扬扬六道三界无人不知。可鲜少有人知道,”他摇了摇头,“那一战,他多少有一半是为了金蝉子而打的。”

“你是说……”唇齿仿佛粘滞,说不出话来,“他是为了那金蝉子才闹的天宫……入的魔?”

“是也,非也。”

朱悟能抿着唇,抬首看向唐三藏时面色复杂。

“怨气为根,金蝉为引。他的魔性,早在一开始就已种下了。”

或许是遇见金蝉时。或许是遇见菩提时。又或许早从裂石出生起,他便注定了魔性扎根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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