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死了。

2.

你知道什么是奇迹么。

苏沐秋好像听到有人对他这样问道。只是他那个时候浑身上下都疼得像散架了一样,根本没有力气去细想,最终只是疲惫又不甘心的在哭泣声中闭上了眼睛。

苏沐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处在一个白色的空间内。漫天的白,满目的白,连他的衣服裤子都是白色的。那时候他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只是拖着一具皮囊在麻木地前行着——说白了就是行尸走肉。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入眼的,依然只有白色。

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他向远方眺望,白色的天和白色的地天衣无缝地衔接在一起,连天际线的位置都找不到。这个奇怪的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而无休止的白色,更是让苏沐秋无论前进了多少路,看起来都像在原地踏步一样。

那时候苏沐秋无时不刻在行走着。他感受不到疼痛,感受不到疲惫,似乎也丧失了所有的喜怒哀乐。他甚至连时间都感受不到。他没有思想,也不会去思考。偶尔他会回忆起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两个人,但是记忆却有些模糊,仿佛是几辈子之前的事情一样。

其实这样很好,什么都不想,苏沐秋也就不会感觉到无聊。不然在这个白色的空间里行走这么久,他可能早就疯掉了。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突然泛起了一阵困意。于是他很顺从地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苏沐秋做了一个梦。梦境有点碎,梦里面的图像有点皱。在梦里,他漂浮在一个有声有色的世界里面。他停在一条繁华的大街的上空,如同看电影一般漠不关心地观察着来往的行人。只是这部电影的分辨率很成问题,可能连360p都不到。那些人的表情,神色,落在苏沐秋的眼中全都变成了马赛克,就连声音听起来也像是从陶罐子里面传出来的,瓮声瓮气的。

后来他有些厌倦地随着风飘走了,最终落在了一座墓园中。此时正是金乌西坠时分,墓园中人迹荒凉,活着的人一般都很忌讳在落日后来到这种阴气过重的地方。苏沐秋从空中跳了下来,漫无目的地行走着,最后在墓园最廉价的区域发现了一个活人。

与那些个来往的行人不同,面对着这个人,苏沐秋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的脸。那是一张非常精致的面孔,姿色非常出挑。她在脑后绑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辫,前额没有任何头发的遮挡,露出了漂亮而饱满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清爽和干净。她穿着校服蹲在一方墓碑前里拿出了好多吃食放在了案台上。

苏沐秋认识这个女孩。那是他的妹妹,苏沐橙。

苏沐橙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对着墓碑上少年的照片说了很多的事情。她说叶修改名叫叶秋,当上了职业选手,这一年参加了各种各样的比赛,不过也只有荣耀联盟比较靠谱,从来不会克扣奖金。她说荣耀联盟第一赛季已经结束了,叶秋抱回了一个奖杯,她本来想把奖杯抱过来给哥哥看看,但是被陶老板很宝贝地锁进了玻璃柜中。她说她已经上高一了,学校刚刚期末考试完,虽然成绩很不错但是却在犹豫要不要退学,她说她也想当职业选手,想去帮叶秋。她还说了一些在学校的事情,说学校里有男生给她写情书,但是她觉得这些人既没有哥哥好看也没有叶秋那么厉害,所以全都拒绝了。她说她想搬进嘉世俱乐部因为不想再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她说现在到了冬天都没有帮她暖衣服了。她还说……

她还哭着说,哥哥我好想你啊。

这是苏沐秋从再次睁眼到现在,第一次有了情绪。

他难过得心脏发疼。

3.

苏沐秋从梦中醒来之后,睁开眼睛看见的依然是漫无边际的白色。这次他没有继续前行下去,而是盘着腿坐在了地上,像是在发呆。他眼角湿湿的,伸手一擦,眼里流出的水越来越多。

苏沐秋觉得自己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作为一个“人”而苏醒了过来。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那里又疼又酸,有难过,有不舍,有担心,有牵挂,还有一阵比一阵强烈的跃动的声音。

他的大脑终于开始运作了起来,他学会了如何去“想”。长时间没有启动过脖子上的这个零件,他仿佛听见了脑细胞运作时发出了“卡啦卡啦”的声响,像是生了锈的零件一样。

他想他妹妹,他还想叶修。

他想见他妹妹,他还想见叶修。

苏沐秋发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对时间没有概念,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隔了多久才睡一次,但是他很高兴自己除了发呆和行走以外,终于有了其它可以做的事情。令他遗憾的是,他却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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