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這樣子啊……好痛好痛,是誰咬我啊?」

這行為代表魚住已經被這些孩子們接納了。

大約經過一個小時後,喧鬧的孩子們也稍微安靜下來。症狀比較重的孩子先回去病房,房內的人數少了一半左右。

卡式答錄機撥放著紅鼻子馴鹿魯道夫這首歌。當歌曲中斷時,魚住聽見從遠方傳來護理站的緊急呼叫鈴聲音,頓時讓人回想起這裡是醫院。

護士將錄音帶倒帶,看來聖誕派對已經接近尾聲了,房內也有被母親抱在懷裡睡著的孩子。

魚住完全沒注意到,那名少女是何時進入房間,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就站在那裡。

和房內的孩童們相比,少女比較年長。她穿著繋有胭脂色緞帶的深藍色制服,手上拿的而是小小的紙袋,看起來應該是國中生。

她就這樣默默地站在入口附近,沒有跟任何人說話。

她的模樣不能說是健康,因為她非常瘦。頭髮則不知是在哪剪的,是隨意且粗糙修剪過的髮型,讓人不知道是該稱讚還是該忽略。

在剪成鋸齒狀瀏海後方窺視的瞳孔和杏仁一樣大,另外有著不成比例的小巧鼻子以及小小嘴巴,這樣的不平衡使人印象深刻。

少女將來長大必定會是個美人吧?如果她現在笑起來,一定也很可愛。

可是,她的表情距離笑臉差了幾千幾萬里。

——眼睛……

那雙眼睛,在哪看過的——眼睛。

魚住凝視著少女。注意到他的視線,少女也回看魚住。

站在面向中庭的窗戶旁的魚住以及少女之間,僅僅相隔數公尺之遙。這距離之間有孩子們的叫鬧聲、護士的責備聲,還有再度開始流洩的紅鼻子馴鹿魯道夫的音樂聲。

但少女的眼睛對這些都視而不見,直直地捕捉住魚住。

——彷彿什麼都看不見一般。

不對,那是看穿一切後的虛無眼神,但卻不混濁。

魚注非常了解,那視線宛如穿透一切的平靜之水,沉靜到令人心痛的地步。

「怎麼了,天使?」

回過神時,南雲醫師已經拿下聖誕老人的帽子,抓著他鬈曲的頭髮站在一旁。

「那邊有個女孩子。」

「喔喔,終於來啦。喂,幸乃!幹嘛呆呆地站在那裡啊?」

少女即使被人叫喚也毫無動靜,於是南雲醫師朝她走近。

魚住也跟著南雲醫師走過去。不知是被吸引,還是想看清楚少女的模樣——總之,魚住的腳就是跟著動了。

「喔,你帶來啦。」

看到叫做幸乃的少女手上所拿的紙袋後,南雲醫師微笑著說,並輕輕自那雙細瘦的手中提過袋子,少女則默默地抬頭看著南雲醫師的臉。

南雲醫師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在皮厚肉粗的手上的,是小巧的點心。

「啊,是瑪德蓮蛋糕。」魚住喃喃自語。

「謝謝你啊,幸乃。」

少女點頭。她點頭的時候,頭顱像是要掉落下來一般。雖然那是對南雲醫師向她道謝的回答,可是表情不變這點使她看起來極不自然。

「這個很好吃喔,而且不會太甜。」

這蛋糕是少女親手做的吧?光看就能明白,糕點有著濕潤甜蜜的質感。蜂蜜色的海綿蛋糕、小巧的貝殼型烤糕點,是魚住的最愛。

說是這麼說,但其實只要是蛋糕,魚住最近全都很喜歡,去到書店就會在「手工製作蛋糕書籍」的櫃子前站將近一小時。

好像要彌補過去沒有味覺的時期,現在魚住那張具有透明感的臉,反過來對吃非常執著。

「好好哦~~是瑪德蓮蛋糕。」

魚住忍不住發出羡慕之語。

南雲醫師看著他問道:「怎麼?你喜歡吃甜食啊?」

「喜歡,超喜歡。」

「我不會給你的,這是我的!」南雲醫師又是壞心眼又是高興地這麼說。

魚住嘟起嘴巴的同時,感覺南雲醫師那模樣有點像久留米。

夾在高大魁梧的南雲醫師以及纖瘦但個子高的魚住之間,置身山谷的少女抬頭仰望魚住。她的黑眼珠佔了眼球很大的面積,而且模樣看不出她到底是年幼還是有點大人樣。

「你喜歡瑪德蓮蛋糕嗎?」

她的聲音很沙啞,一點少女的味道都沒有,就像是雙手拿著尖銳的小石頭互相摩擦的聲音。

「嗯。」

「你是醫生?」

「不是。」

「醫學院的學生?」

「不是。」

「這傢伙是天使喔。」南雲醫師從旁插嘴。

但少女扭曲她那裂開的嘴唇,說:「……天使這種東西,一點用都沒有。」

隔天是假日。

說到假日就是要洗衣服,至少魚住的假日是這樣。

雖然公寓裡備有烘衣機,可是他不太常使用,因為衣服的料子馬上就會受損,而且魚住不喜歡衣服烘乾後那種硬邦邦的觸感。其實,坊間已經有烘衣機專用的柔軟劑問世,可是魚住不知道有那種方便的東西。

雖然是大晴天,可是氣溫很低。魚住想說如果要晾衣服就要好好把握白天的時候,於是將囤積在盥洗室的衣物和毛巾放進洗衣機裡。前陣子,沙里姆還教他白色和黑色的衣物要分開洗,這樣黑色纖維就不會黏在白色的衣服上,也就是說能心情愉悅地穿上雪白的t恤。

知道洗衣服這麼一件事竟然有如此大的學問,讓魚住很感動。

魚住喜歡洗衣服。

或者,該說是喜歡看洗衣機。

更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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