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范已然背过了身,根本没有要倾听他追悔之言的意思。

见状,曹爽只得缄口,低头自嘲地咧咧嘴,他最后看了眼桓范微微佝偻的背影,做了个连他自己都深感可笑的告别,“桓老,保重。”

在狱卒的催促下,曹爽继续走向监牢的更深处,他听到身后传来了隐隐的低泣,然后是牢门关上的声音。垂手静立许久后,曹爽缓慢地抬起了头环顾四下,周围明明一片混沌幽暗,他却比任何一次都清晰地看到了自从他开始权欲滔天后就抛诸脑后的旧日光景——

年少轻狂,鲜衣怒马,意气风发,鸿鹄之志犹如浮光掠影般自眼前流过,曹爽自知落败至此原该万念成灰,却仍在祈祷奇迹发生。他并未发现有一个本应身在狱中的人没有出现于此,更无从得知,此刻那人正在太傅府上演一出弃车保帅的戏码。

清茶冒出的热气和着香炉里升腾起的青烟在空中袅袅地浮动,给本就安静的屋里更添了几分庄重之感。正襟危坐在矮案后,何晏偷眼观察着司马懿的脸色变化,连大气都不敢出。

几日前,被禁足在府中的他接到了眼前这位老太傅要他协助调查曹爽一案的命令,短暂的犹疑后,何晏马上做出了并不算艰难的决定——全力协查。在他看来,曹爽大势已去,而自己还不想带着满腹经纶就此殉生,既然司马懿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那便是有心放他一马,他当然没有不把握住的道理。

弃车保帅,何晏有些歉疚,可他坚信,此时此刻的自己,才是那颗值得力保的“帅”棋。

翻过一卷卷翔实地罗列着曹爽一党罪证的竹简,司马懿在看完最后一行字后哗啦一声合上了竹简,抬眼对何晏投以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赞赏的笑容,“不错,你果真尽心竭力,没让老夫失望。”

闻言,何晏总算是松了口气,刚想欠身说上几句力表忠心的话却听司马懿的声音再度从头顶传来,“不过,你确定就只有这些?”

什么意思?眼角一抽,何晏困惑地望向他,不知所措。

随手将竹简往案上一掷,司马懿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似笑非笑道:“这上面的证词你倒是写得详尽,可老夫总觉得似乎少写了点东西。”

心尖莫名地抖了抖,何晏慌忙避席而起,跪地道:“太傅明鉴,所有涉罪之人和罪证都在这些卷宗上,晏绝无半分欺瞒。”

也不反驳他,司马懿只慢条斯理道:”据老夫所知,参与谋反的共有八族人士。”

曹、桓、邓、丁、李、毕、张。暗自数了一遍经自己之手查办的七族人,何晏自言自语道:“只有七族啊。”反复在心里又数了几遍,他万般肯定道:“回太傅,确实只有七族人涉案。”

“是吗?”司马懿的反问仿佛漫不经心,但细听来却有着严厉的况味。微微眯起眼,他打量何晏的目光愈发幽暗了,“你再想想,可有漏网之鱼。”

即使不抬头,何晏也能感受到那别有深意的盯视,就像刀锋正贴着皮肉缓慢地划动似的,冰凉的触感,被无限放大的可怖错觉。何晏开始无法控制滋生自骨髓深处的惊恐,寒意沿着背脊炸开,蔓延至全身,他动作僵硬地直起身,胆战心惊地对上了司马懿的眼。然而,只是一个瞬间的视线交汇,何晏便匆匆别开了脸,神色间尽是窘迫畏惧。呆望了会儿脚边的地板,他发狠般一字一顿道:“岂谓晏乎?”

司马懿眉峰一耸,嘴角慢悠悠地扯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是也。”

他的话音伴着门轴转动的声音落下,何晏扭过脖子朝门口看去,在看清来人是司马师跟卢毓后,登时就白了脸。眨眼的功夫,两人已带着一小队禁军到了近前,把何晏团团围在了中央,“你,你们想做什么?”

没有人理会他,卢毓对司马懿恭敬地施以一礼后方才取过了案上摞着的罪证,“有劳太傅了,下官定会法办此八族大逆不道之人。”

点点头,司马懿随意地扬了扬手,“把人带下去吧。”

五雷轰顶。

这是何晏此时唯一的感受,他满以为自己走了一步弃车保帅的妙棋,谁曾想最后却成了兔死狗烹的悲剧。张着嘴巴,何晏一句话都说不出,任凭几名禁军将自己架着往外走去。走出了几步远,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疯狂地叫喊起来,“放开我!都给我放手!太傅,太傅!”奋力甩开禁军的压制,何晏跌跌撞撞地跑回司马懿面前,急促道:“协查曹爽一案,晏自问尽心尽力,太傅何以如此过河拆桥!”

丢给他一个讽刺的轻瞥,司马懿冲追过来的禁军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何晏啊何晏,你与其怪老夫过河拆桥,倒不如怪自己不明事理。”停了一歇,继续道:“岂不闻‘唇亡而齿寒’?”

禁军的手再次伸过来,何晏满怀绝望地抓住了司马师的衣袖,垂死挣扎道:“子元,子元你帮帮我,看在往日的交情,帮帮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司马师的眼里不见一丝波澜。垂眸看了何晏片刻,司马师轻轻从他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衣袖又顺手替他整了整被扯出褶皱的衣襟,“人之将死,至少别再尽失仪态。”收回手,司马师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何晏的距离后侧身对卢毓使了个眼色,彻底断绝了他最后一丝希望,“师还有事要与父亲商议,烦请卢尚书先行一步,把人押解下狱。”

“好说。”一口答应下来,卢毓向司马懿揖礼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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