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子在刑鬼的手掌里转了几个圈,始终没有送到嘴边。

成方遥也不急着劝酒,只是懒懒的往墙上一靠,闭上眼睛说道:“刑鬼,你跟着我多久了?”

刑鬼抬起头,看了一眼傻笑的成方遥,说:“从你成为盟主那天起,已经五年了。”

“五年了,刑鬼,我活着的四分之一的时间里,我把你当成我最亲近的兄弟,你有没有把我放在同样的位置上?”成方遥斜眼看向刑鬼。

半边脸带着面具,倒也没那么可怕。

刑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好,为了你这句话,来,我们喝一杯。”成方遥再次昂头灌下。

刑鬼这次也没含糊,跟着干了那一杯。

“是兄弟我才问你,你还喜欢子钧吗?现在,我问的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肚里能撑船

刑鬼端着成方遥重新倒好的酒水,迟迟没有动作。

“盟主对自己没信心了?怕我会半路出来抢亲?”

许久后,刑鬼自饮一口杯中的白酒,对成方遥笑道。

“你不会抢的,子钧也不会跟你走的。我只是……”

“觉得有些夺人所爱,对不起兄弟?”刑鬼接茬道。

“嗯。”

“那盟主不如现在把人还给我吧,还来得及。”

成方遥猛地抬起头,摇过来又晃过去道:“不给,死都不给!”

刑鬼笑了。

“你又不肯给我,那你问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准备给我喝完这顿酒,把我秘密处理掉,然后回去高枕无忧?”刑鬼的面具之下,是真心实意的笑容,他心知肚明。

对陵子钧这么多年的爱慕,这么多年的悔恨,这么多年的歉疚,随着时间这把杀猪刀,早已经慢慢的砍削成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可以接纳的模样。没有花刺,没有犄角,没有鲜血淋漓。只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看到那些和陵子钧息息相关的小物件的时候,会偶尔的从心底挠一下,划一下,并不打紧。他和陵子钧,再无可能。

成方遥虽然是个让他看不透的人,他的城府到底是真的如同他面上展现出来的一样浅而易见,还是深到自己根本都试不出来,也不要紧。他对陵子钧的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就够了。

陵子钧需要的,就是这个。

刑鬼曾经给过他,却又自私的收回了。

真说起来,成方遥的内疚,实在是大可不必。他的出现,不是偶然,是必然。成方遥对陵子钧而言,才是那个可以自始至终都能陪伴他给他力量的人。他刑鬼是什么?只是个披了人皮的鬼,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一个人孤独无依的时候,出来暂解一下寂寞的替代品。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或许陵子钧的人生,会更加的精彩,和成方遥之间的感情,会更加牢固。到底,是他自己耽误了陵子钧的人生。

刑鬼用了几个春去秋来的时间,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当然,他没有把这些话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成方遥。

熟料成方遥扶着不稳当的桌边站起来,走到破窗户旁边,提起一口气,对着街道大喊道:“陵子钧是我的!”

街上几个行人循声望过来,成方遥满意的打了个酒嗝,再撑着桌边坐回原地,拽的二五八万的对刑鬼说道:“嘿嘿,这下你要是来抢我的子钧,你就是万夫所指的罪人了。我今天喊一声,十个人知道陵子钧是我的。明天喊一声,又有十个人知道。这么喊下去,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陵子钧是我成方遥的。我的人,他是我的人,你抢不走的。”

刑鬼执起成方遥的酒杯,像是欣赏什么宝贝一样在眼皮子下转了一圈,拈指,抬腕,倾倒入喉,一气呵成。

“你既然知道我抢不走,又在担心什么?”刑鬼不解道。

成方遥这才道明了这顿酒的真正用意。

“我怕你难受。”

我怕你难受。

刑鬼微微的叹口气,手掌在成方遥的胳膊上轻轻的落下,抓紧那人又要抬起来灌酒的胳膊。

酒馆难得的多来了几个客,掌柜的乐的合不拢嘴,一个劲的给踏着风尘而来的几个远道之客介绍本店的镇店之宝,外带干起了这导游的行当,介绍了一下这里的地形,风土,乃至新鲜出炉的小道消息——几日后天下第一大盟的五行盟盟主要娶亲,新娘子还是他手底下的北水帮的帮主,是个男的。要是有兴趣,可以留下来观礼。

几个客人显然没想到这等百年不遇的稀罕事让自己碰了个正着,有些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接连点了好几壶烈酒,催促掌柜的快些端来解渴。

成方遥闭着眼睛转了转脖子,对刑鬼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谁说的?”刑鬼的回答,让成方遥犹如被人当头给了一棍子,有些懵,有些疼。

刑鬼的脸上,写着“认真”两个字,绝不像是开玩笑。

“成兄,该愧疚的不是你,是我。”

“刑鬼……”

“成兄,想不想在成亲之前,听我说些个晦气的事情?就当…陪我解解闷吧。”————————————————————————————

泛黄的秋叶,被秋风托着腰肢从树枝子上纷纷的打上几个圈落入池水里,随波逐流后,结束从不由己的生命。

刑鬼站在自家的大门口的门廊下,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年复一年,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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